孙承宗出了云台门,心中也是一筹莫展,他知道皇上想富国强兵,但这一切都需要花银子,可国库中的银子,若不增加一项赋税,又如何能够充裕国库?当年的首辅张居正,也是改革了赋税,这才使得国库充实,只可惜张居正一死,神宗皇帝便将其法废除,孰为可叹!
“孙阁老请止步!”背后突然又人叫道。
孙承宗回头一看,见是王安,又见孙如游已经出了皇极门,便回道:“王公公可是叫在下?”
王安一拱手:“不错,皇上有旨意,让孙阁老乾清宫东暖阁见驾。”
孙承宗听了这话,不敢怠慢,赶紧跟着王安一路朝着乾清宫而去,东暖阁是皇帝平时批阅奏折的地方,一般来说,倘若是在这里召见,尤其的单独召见大臣,那便表明皇帝对该大臣极为信任,孙承宗一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
进了东暖阁,御案前坐着天启帝,旁边书架上摆放着卷帙浩繁的典籍,正面墙上则是悬了一块黑板泥金的大匾,上书“宵衣旰食”四个大字,这四个大字乃是本朝世宗嘉靖帝所书,刚即位的嘉靖帝励精图治,革除先朝蠹政,朝政为之一新,但不久之后便因为“大议礼”之争而与朝臣交恶,接着便心灰意冷地钻进西苑,一心修玄,日求长生,不问朝政,国事日渐萎靡。如今皇上在赋税问题上也大有与朝臣交恶的迹象,一旦如此,只怕皇上不免重蹈嘉靖帝的覆辙!真若如此,则大明危矣!天下危矣!
孙承宗刚想行跪拜礼,却听御案前的天启帝叫道:“孙先生不必行大礼,在东暖阁内,朕与先生只是师生之谊,王安,赐孙先生座。”
孙承宗一听这话,心中暖流激荡,但还是跪拜了下来:“皇上对臣礼遇有加,但臣却万万不敢忘了君臣大义,皇上以师待臣,臣感激不尽,然此地非是经筵处,臣下岂可不跪拜皇上?传将出去,只怕御史言官们,可要弹劾臣大不敬了。”
“这帮酸儒,”朱由校呵呵一笑,“不提他们也罢,朕请先生来,是想请教先生,朕欲练兵,欲从京营着手,但京营眼下情形,朕并不知晓,还望先生赐教一二。”
孙承宗微微躬身,回道:“我大明京师京营又称三大营,包括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五军营习营阵,三千营主巡哨,神机营掌火器,京营号称五十万,但据臣所知,并无此数,如今京营已远不及当初,朝廷精兵都屯于九边重镇,皇上由京营入手,确是容易一些。”
火器?朱由校心中一喜,倘若普及火器,那对付起八旗的骑兵来,可就是事半功倍了:“孙先生,神机营掌火器,但不知神机营有多少兵马?”
“回皇上,神机营步兵三千六百人;骑兵一千人;炮兵四百人(管理野战重炮及大连珠炮);共计官兵五千人等,装备火器有霹雳炮三千六百杆(步兵火铳);合用药九千斤;重八钱铅子九十万个;大连珠炮两百杆(多管火铳);合用药六百七十五斤;手把口四百杆(炮兵防身用手铳);盏口将军一百六十位(野战重炮),另还有车营,步兵三千二百人,骑兵二千四百人,辎重车夫五百一十二人,各级军官、侍从、传令、杂役五百一十五人,共计官兵六千六百二十七人,装备火器有火铳一千九百八十四枝,其中鸟铳二百五十六枝,三眼火铳一千七百二十八枝,大小佛朗机二百五十六挺,各种火炮八十八门,偏厢车一百二十八辆,辎重车二百五十六辆。”孙承宗缓缓道来,这么多的数据居然记得清楚非常。
“孙先生果然是我大明栋梁!”朱由校失声赞叹道,“如此繁杂数据,竟然烂熟于胸。”
“皇上,以上不过是账面数据,真实情形如何,还需仔细核查,若皇上要练京营兵马,臣保举二人,可担此重任!”孙承宗回道。
“何人能得孙先生首肯?”朱由校来了兴趣。
“刑部江西清吏司郎中洪承畴,右佥都御史袁应泰!”孙承宗应声道。
袁应泰的名字之前提到过,兵部主事刘国缙就曾经提议让此人替代熊廷弼经略辽东,至于另一个人选,洪承畴,更是大名鼎鼎,明清两代的重臣,松山之战之后,屈膝降清。尽管节气上有问题,但此人统兵打仗还是有很一手。不过此时的洪承畴,不过是区区刑部是一个小官,但不知孙承宗如何就看中了他。
“洪承畴颇晓战策,袁应泰长于供给,此二人各有所长,皇上取其所长,则京营之兵可练。”孙承宗继续说道。
既然是孙承宗看中的人,那一定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准先生所请,明日便下旨,擢洪承畴兵部侍郎并提督京营,袁应泰为副,但朕练兵,欲与以往不同,变旧制为卫所制,以十人为一旗,五旗为总旗,二总旗为一百户所,百户所设百户一,百户同知二;十百户所为一千户所,设千户一,千户同知二;五千户所为一卫,设都指挥使司一,都指挥同知二,都指挥佥事四,合计每卫约五千六百人,各军职品级及职务、所管事务,朕都已经写好,孙先生可以先拿回去看看,如有异议,可随时来找朕商议。”
王安将御案上的纸张传了过去,孙承宗赶紧起来,恭恭敬敬地接了过去:“臣领旨。”
话音刚落,又听到天启帝说道:“朕还打算,改制三大营,设神机营一,神枢营一,神策营一;神机营依旧掌火器,设三卫;神枢营为步军,设十六卫;神策营为骑兵,设五卫,其余侍从、传令、杂役、偏厢车、辎重车各军相应都配备齐全;此新三大营合计兵马约一十三万四千四百人,从京营中精选出来,其余人等,一概遣散回乡,新三大营军饷,皆为之前一倍,日后逐渐推广各军,若户部暂无饷,可从内帑中拨出二百万两,以资军用。”
“皇上能从内帑中拨银二百万两,足见皇上强兵之心之切,臣食君之禄,思君之忧,裁撤冗员,可省银数十万,臣以为,当以内帑百万炼制火器,臣保举一人,原詹事府少詹事兼河南道监察御史徐光启,可担负此任。”
“徐光启?准先生所请!”这可是大名鼎鼎的一号人物,著名的科学家、天文学家、农业科学家,对火器也有研究,据说领先同时的欧洲,是这个年代中的佼佼者。这样的人才倘若都能够各尽其才,还会怕他区区努尔哈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