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朱斌还是没有转过神来,不就是喝酒喝醉了吗,怎么一醒来,自己就进了故宫博物院了呢?哦,不对,严格意义上讲,这里目前还不叫故宫博物院,而是紫禁城!自己目前所在的宫殿,就是大名鼎鼎的乾清宫。
去过故宫博物院的朱斌当然知道,乾清宫是明清两朝皇帝的寝宫,虽说自雍正以后的皇帝大多居住在养心殿,但乾清宫的象征意义并没有改变,依旧是*的核心,国家的核心。
目前,这乾清宫的正殿中正摆放着一口金丝楠木精制而成的巨大红漆棺椁,白色的孝幡素幛布满整个殿堂,一些个当值的宫女太监,一个个都身着孝服静静地伫立着,宛如一些白色的幽灵。
朱斌的身上,此刻也是穿着长长的白色孝服,外面披了一条粗糙丑陋的麻布,头上戴一顶篾片弓成的孝帽,手里还拄着一根缠着麻布条的孝杖——这是在替人守孝呢!
“殿下,您该休息了,老奴王安伺候殿下就寝。”一个白衣孝布的太监走了进来,轻言轻语地说道。
王安,倒省得去询问他的姓名。朱斌飞快转动头脑,当务之急得弄明白,外面摆着的是个什么皇帝,虽然看服饰知道,这并非清朝大辫子时代,而是明朝。来到这鬼地方虽说已经近六个小时,可没有什么人说话,也不好轻易地开口去询问——连驾崩了的皇帝老子都不知道,这个皇子当的,可真不是一般地混帐。
“给先帝爷拟的尊号,可曾拟定?”朱斌突然想起这茬事,赶紧问道,试图从已经翘辫子的谥号中弄清楚这家伙到底是谁,也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能够独自留在乾清宫守灵的唯一皇子,自然是未来的皇帝无疑,那么,自己究竟是大明王朝历史上哪个帝王,也得弄清楚才行。
“回殿下的话,给先帝爷上尊号,得殿下登基大典之后,才可由礼部呈上。”王安依旧恭恭敬敬地,头也不肯抬。
这条道儿也行不通,真是晦气。朱斌有点沮丧,不过转念一想,只要自己不多说话,仔细观察着,想弄清楚这个身子的主人究竟是谁,倒也不是个难事,只不过要耐心等待片刻才行。耐心,不错,一定要有耐心。
“不过,”王安接着又说道,“老奴听说,内阁有议,改万历四十八年八月后为泰昌元年,原定明年为泰昌元年之旨作废。”
泰昌!泰昌?朱斌头脑中顿时一团雾水,他的历史知识一般般,不像有些穿越者,对古代历史熟悉得比百度大婶还要厉害,他印象中的大明皇帝有开国的洪武、靖难的永乐,还有被抓的英宗、被海瑞痛骂的嘉靖,以及上吊自杀的崇祯和他那个只会做木匠活的哥哥天启,别的诸如代居皇位的景泰、喜欢胡闹的正德,也只有一点点印象,可是偏偏这个泰昌皇帝,却是半点印象也没有。
不过,万历的大名倒是听说过,这老小子曾经几十年不理朝政,而他的陵寝——定陵曾经被国家有计划地发掘过,万历和他两个皇后的尸体,也被热情如火的红小兵们革命性地焚毁掉——坟墓被掘、尸骨被焚,这大概是当年高高在上的万历皇帝所未曾想过的。
万历死了,正殿的泰昌死了,那么这具身子,便是万历皇帝的孙子了,崇祯不就是万历的孙子吗?崇祯的哥哥天启,不也是万历的孙子吗?如此说来,自己所占据的这个身子,便是那木匠活一流的、宠幸客氏和魏忠贤的天启了!
天启做了几年皇帝,崇祯做了十几年皇帝,现在距离大明王朝覆灭,也不过还有二十多年而已!
“我是天启了?”朱斌惊愕万分,嘴巴张得老大,自己虽然是有个做木匠的舅舅,可自己却从来没有准备去做木匠,而且是当这个木匠皇帝!
这一夜朱斌确是难以入眠,突如其来的巨变,让他如何能够睡着?
帷幕外有两名宫女站立伺候,大概是今夜当值的,昏黄又跳动着的烛光,使得这个古色古香的偏殿更加愁云郁结。接下来该往哪儿走,真得小心行事,不能多说一句,不能多走动一步!真是书中有林妹妹进贾府,如今有朱斌进紫禁城!
天刚蒙蒙亮,朱斌在王安的催促下不得不起了床,准备再跪拜到泰昌皇帝的灵前去,就在这之后,外面有太监叫道:“李娘娘驾到。”
“李娘娘?”朱斌一愣,难不成是自己的母亲,或者是泰昌皇帝的正宫皇后?
来不及细想,来人已经迈步进来,却也是一身缟素,但却是容貌如花,肌肤似雪,加上一身孝服,更显得凄楚动人,古人所说要得俏,一身孝,看来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见过李娘娘。”在王安的搀扶下,朱斌赶紧给这个小寡妇行礼。
“免了免了,”李娘娘却是火急火燎的,“殿下,殿下不日将成了陛下,晋封本宫为皇太后一事,殿下可曾忘却?”
朱斌正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旁的王安却已经恭恭敬敬地说道:“回娘娘,册封娘娘为皇太后一事,需由皇帝万岁爷拟定,殿下是以皇长子之身,怎可擅权?”
“今日是皇长子,明日便是皇帝,如何不可?”李娘娘勃然怒道。
“那也得到了殿下登基之后才可顶多,娘娘现在提出,未免会遗人话柄。”王安倒是不卑不亢。
一时间殿堂内空气有点紧张,朱斌是恪守不多说不多走的原则,默不做声,只是觉得这个李娘娘实在蛮横,居然敢对未来的皇帝大呼小叫,当真活得不耐烦了。而这个王安敢于跟李娘娘叫板,要么就是个忠心护主的好奴才,要么就是个胆大妄为的奸佞,像王振、刘瑾、魏忠贤之流。
提到魏忠贤,朱斌不由得苦笑起来,这个九千岁不就是天启皇帝朱由校提拔的吗?
还没有来得及多想点魏忠贤的事情,那李娘娘便是脸色一变,冲着他厉声喝道:“殿下此刻犹豫不决,是何道理?”
朱斌本来倒不想多说什么,现在看来,这个李娘娘也不是个善种,胆敢在乾清宫内对自己大呼小叫,这还了得,不禁也怒声喝道:“先帝妃嫔尊号,自有内阁六部商议酌定,李娘娘何必性急?”
李娘娘顿时一愣,她是个心计深沉之人,常不甘久居人下,泰昌帝在时,她就时常恃宠而骄,要泰昌帝封自己为皇后,以便日后得以晋升为皇太后,从而把持这个十五岁孩童,挟天子以令天下。以往这个孩童对自己也是言听计从,唯唯诺诺,不敢又丝毫违抗,此刻却是厉声相抗,她不由得愣呆在原地,旋即转而为悲,凄声哭道:“先帝爷尸骨未寒,殿下便忘却本宫抚养之恩,便忘却先帝爷托付之言?欲置本宫及皇八女于何地?”
这其中的关节,朱斌一时也搞不清楚,正想说上几句,就听外面突然有人高呼起来:“皇帝召我等至此,今不幸晏驾,嗣主少幼,你辈阻门不容我等入临,意欲何为?”
“你辈阻门不容我等入临,意欲何为?”又是几个人的怒斥声。
李娘娘也顾不上与朱斌斗法了,慌忙扭头问道:“李进忠,外面何事喧闹?”
一个中年太监赶紧跑了出去打探情况,不多时又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跪倒在地:“回娘娘,给事中杨涟、吏部尚书周嘉谟、御史左光斗等人要求进宫哭灵。”
“什么?”李娘娘脸色铁青,“快去吩咐,不得放入,违令者杀无赦。”
“是!”叫做李进忠的太监慌忙又起身扭头往外跑去。
但吵闹声越来越大,大有要带人轰开乾清宫大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