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三个小时的颠簸,客车终于驶入了车站。第一次坐车,浓浓的柴油味儿让张振芳吐了好几次,甚是难受;不过,当她踏在地面上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把她迷住了,傻傻地看着四周。
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城,而且还是她一个人。看着街道两旁摆满了玲琅满目的商品,来来往往的人群,高高的楼房……眼花缭乱。此刻,把一切烦恼都抛掉,张开双臂,迎接新的生活。
美好的生活似乎正向张振芳招手,正当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居然在茫茫人海中遇到刘忠军。“这不是小芳吗?你咋到城里来了。”张振芳赶忙抬起头,看了看,发现是村里人时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激动,那种兴奋劲无以言表,急忙凑了上去,微笑着说:“刘叔,果然是你,可算有个能认识的人。”刘忠军已经知道了她们家的事,没再多问,走到不远处推来了一辆脚蹬三轮车。“走,小芳,跟叔叔吃饭去。”张振芳像个八九岁的孩子一样,跳着爬了上去。看了看她那甜美的笑容,刘忠军想陪她一起高兴,可就是高兴不起来;只见他跨上三轮车的坐子,吃力地蹬着脚踏板,一点点消失在人海中……
十分钟后,刘忠军带着张振芳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饭馆。刚进门,一个中年妇女就迎了过来,边提水壶,边打趣,“哎呦!什么风把老刘给吹来了?来来来,先坐下喝点水。”看来他们很熟。刘忠军也开起了玩笑,“王老板的生意我肯定要棒啊!”“呵呵呵!得了吧!铁公鸡一个,靠你捧那我就饿死了;唉?这个娃娃是谁家的?我咋没见过。”中年妇女边倒水边打量这张振芳。“我们一个村的,叫小芳,我在车站跟前碰见的;这样吧,你给她炒碗炒面,工地上还忙着呢,我得赶快过去,吃完就让她先在你这儿待着,收工了我来接。”“行行行,去吧!省着点挣,共产党的钱靠你一个能挣完吗?”随后刘忠军便急匆匆地走了。从进门到现在,张振芳始终低着头,默不作声,两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哎?小芳,你吃不吃青辣子?”张振芳十分紧张,偷偷地瞄了一眼中年妇女,害羞地小声回答:“随便!”看着她胆小的样子,中年妇女没在问什么,笑了笑,转身朝后厨走去。
不大一会功夫,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肉炒面端到张振芳面前。中年妇女一边拿筷子,一边微笑着说:“别害怕,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还那么胆小,以后咋出门呢?再说,我跟老刘熟得很,那个人一点问题都没有,本本分分的大好人,就是等上个糟婆娘,唉!这也是命!”张振芳文文弱弱的接过筷子,慢慢地把碗挪到胸前夹起一根,轻轻地放到嘴边。或许是饿坏了吃什么都香;或许是饭本身可口,谁吃了都香。总之,这碗面是她有生以来最好吃地一碗,她想放开大吃一顿;可是,陌生的环境牢牢地束缚着她。
饭可口,人好客,这让张振芳更加向往城市的生活;可他并没有意识到饭是用钱买来的,人好是为了招揽生意。
渐渐地,张振芳和那个中年妇女熟了起来,也不再那么拘束,两人有说有笑。“小芳,你今年多大了?”边说边递给张振芳一个苹果,“十八了。”看都没看就直接吃起来了。“哦,结婚没有?”“还没呢!”听到还没有结婚中年妇女禁不住笑了,又问:是吗?那你来城里干嘛?”张振芳有点羞涩,低下头回答:“还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哦!这样吧,阿姨这里正好缺一个人,要不你就在阿姨这里干?保证不会亏待你。”天呐!真是苍天有眼,正愁着没事干的张振芳听到中年妇女抛出的‘橄榄枝’,高兴的站起来,作揖致谢,“谢谢阿姨收留,我一定好好干。”我的娘啊!受苦那里找不到活,年纪轻轻何必委身当一名服务员。两个人聊得很投缘,张振芳除没说他被糟蹋的事,其它的全说了;还向中年妇女保证明天就能干活。
天黑了,饭馆外传来了刘忠军的声音,“小芳!回家了!”张振芳这才终止了聊天,快步走出去。中年妇女也跟了出来,拍了拍刘忠军的肩膀,笑着说:“老刘,你这身板要多注意了,你可不能垮。”刘忠军耸了耸肩膀,边蹬动三轮车边说:“知道了,回去吧!”中年妇女并没有回去,而站着目送他们离开。
孩子毕竟是孩子,没有一点社会阅历,谁给点甜头就说谁好。这不,没等刘忠军问,张振芳就念起了中年妇女的好,“刘叔,那个阿姨人真好,饭也香,还给我吃了好多好吃的。”刘忠军转过头来看了看她得意的样子,冷笑了一下,深沉的说:“小芳,你还小,社会上的人你根本看不懂;就拿那个女的来说,她的心坏着呢,刀子心,豆腐嘴,像我这样的大人都能被她卖了,还跟着她数钱呢。唉!全凭命不好,养了个瘫儿,命好就能把人活吃了,还不知道被谁吃了。”张振芳似懂非懂,忙问:“刘叔,那你说我去不去她那干活?”话音刚落,刘忠军大吃一惊,生气的说:“什么?你去那里干什么,她那里你别想赚钱,不把你卖了就算你娃娃运气好。”张振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么热情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坏人,低着头,默默地思考着。作为一个大人,孩子们不懂要及时讲明白,孩子们做的错事要及时改正。于是,刘忠军急忙追问:“你给她说什么没有?”“就说了一些家里边的事,我想不会有什么事的。”犯了错还这么自信,真是见识短。刘忠军急忙踩住了刹车,点上一根烟,静静地抽着。张振芳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结结巴巴的说:“刘叔,我……我以后一定会管住……自己的嘴,您别生气了。”刘忠军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几个小烟圈,闭了闭眼睛,语重心长地说:“小芳啊!以后不能随便说自己家的情况,更不能以貌取人,表面上好的人不一定是好人。你们家现在都这样了,你可不能再说出什么问题。将来不管干什么活尽量少说多做,多听听别人的意见。你暂时就不要干活了,住在我家,等我问到可靠的你再去。”随后就再一次蹬动三轮车,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这一次让张振芳受益匪浅,不但能从新的角度看社会,而且懂得了如何在社会中生存。
三天后,刘忠军托人打问到一家裁缝铺子正在招人,确定可靠后就带张振芳去见老板娘。社会的打磨让刘忠军老练了不少,跟人打交道那是能说会道。一见到老板娘就开门见山说:“老板娘,听说你这里在招学徒。”老板娘年龄不大,大概三十出头,非常好客。“嗯,正在招,快坐下。”边说边拿来了两个小板凳。等她们坐好后,老板娘笑着介绍情况,“我叫董红梅,老家董家屹崂的;现在呢想收几个长期的学徒,前期有饭没工钱,两年后根据个人情况而定,想单干也行,你能干长期吗?”没经过磨练的女娃一见陌生人就害羞。这不张振芳低着头,面红耳赤,小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随便。”这能随便的吗?又不是你家。董红梅冷笑了一下,瞟了一下张振芳。刘忠军见状赶忙补充到:“长期!一定是长期,干不到两年你找我的麻烦;再说,这是一门手艺,学会了能养家糊口。小芳,还不快叫师傅!”边说边给张振芳使了个眼色。张振芳这才微微的抬了一下头,哆嗦着叫了一声“师傅”。人家师傅都叫了,不收的话好像有点不近人情。董红梅考虑了一下,从头到脚把张振芳看了一遍,右手托着下巴说:“好吧!那就留下来吧,把洗簌用品和被褥下午搬过来,上午我叫人把床铺给收拾出来。”总算有个着落,刘忠军赶忙谢过,领着张振芳去商店买洗簌用品。
张振芳算是稳定了,可饭店的中年妇女却纠缠不清。这不,她居然来到工地要人。“哎!老刘,你们村里的那个女娃呢?不是说好来我这儿干活吗?这都三天了咋还不见人。”刘忠军知道她是个老江湖,得罪不得,只能好言相告。“哎呀!这个娃娃,你不来的话我还不知道这事。那天晚上半夜,正睡得好好的,她就哭着让我送她回家,说她想她妈了,没办法,只能第二天给打发回去了。奥,对了,那天的炒面钱还没给你。”刘忠军边说边从裤兜掏出了五块钱,顺手递给她。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呢?只见她接过钱,边往工地外走边骂着:“看那个娃娃还是个老实人,原来是这副德行,将来肯定是当biao子的料……”骂吧!骂人又不疼;刘忠军边看她的背影,边冷笑了一下,自言自语:“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这话被干活的人们听到了,纷纷开起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