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就这样猛地被人一脚踹了开来,自是吓了一旁坐在地上正抽噎的青儿一大跳。
这丫头见状面上猛地一变,似是有些莫名的惊恐了,也不知究竟想到了什么,直接就扑倒在莫涯床边藏住自己身子,然后放声大哭起来。莫涯此刻甚至能感觉到隔着几块木板传来的颤抖声,知道这丫头怕真是害怕极了。只是也不知这丫头怎么想的,竟做出边哭便藏这么矛盾的举动,但莫涯转念一想便有些明白了,应该是这丫头一时吓得痴呆了。
莫涯先前和这丫头扯了半天,知道此时此景怕是激起了她一些幼年时的一些悲痛回忆,心下当即就是怒了。
他多次催动知觉,此刻已有一只手勉强可以动弹,他动用力量从身下木床上强抠下一丝木屑来,准备辣手击杀进房来的第一人,好来杀鸡儆猴。其实他早就通过声音判断出门外来人怕不在少数,若这些人来者不善,怕自己今日真得难逃一死了。
莫涯心下一阵苦笑,真没料到自己在仙人手下都能反杀回去,今日竟是要栽在凡人手中。
此时木门即被踹开,下一刻自然即是闯将进来,只见门口黑影一闪,貌似有谁直接走进房中。莫涯手指一动,却是突然发现自己这胳膊竟根本是用不上力的,手中那丝木屑自然也是打不出去。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正要绝望,却又转瞬看清了来人,心下直松下一口气来。
这来人竟是莫林师兄之子,昔日莫涯曾与他在扬云楼中有一面之缘。这老头名为白天怋,此刻莫涯还不知,日后交情多了才逐渐知晓得。
这白天怋见床上躺着的真是莫涯,就连连一作揖,道了声:“小侄见过师叔!”
这一声后,他身后又是涌进来一大群人来,都是白衣打扮,似是些白家好手。有些儒雅老头,有些提匣药师,还有些精壮汉子,稍一打眼便发现那白米也是挤在这群人之中,不过此刻低声下去的低着头,怕是在这群人之中身份不高。最后挤进门来的便是那被莫涯遣去报信的孟老丈,此刻他一进门就是脸色大变,显然是听到了一旁青儿有些悲切的哭声了。连连也不顾身边是些什么人了,竟是生生挤开一条路,绕到莫涯床边抱起青儿安慰了起来。
这堆人怕是见着莫涯有些走神,竟是让这孟老丈挤了过去,此刻听身前白天怋咳嗽一声,连连就是倒身就拜。
“小人拜见老祖!”
莫涯此刻眉间竟是能有些知觉了,便一皱眉,口中冷漠说道:“道歉!”
众人直接有些呆了,道什么歉,莫非老祖是怪罪自己等人来的太晚了,险些害了老祖。想到此,众人身上顿时就是冷汗如雨,身子发颤,也不敢抬起头来,直直跪倒在地上,不敢言语,一副悉听尊便任杀任剐的样子。
此刻白天怋和莫涯辈分相差不大,也是有些不明白,便又是一作揖问道:“不知师叔何意?”
“你们惊吓到这小女娃了,道歉!”
莫涯此话说的极为认真,似是还带着一分若有若无的杀气,直听得众人身子发颤。
他们哪里识得眼前被那老丈抱着的小女孩姓甚名谁,见老祖这样说了,便是争先恐后的朝着孟老丈方向磕头作揖,生怕落下分毫,惹得老祖不高兴,真斩了自己。
孟老丈何时见过这么大阵仗,此刻见身前这些白家大人物竟都是朝他行礼,完全就是呆了。倒是这些人的声音太过悲切,吓得青儿小心肝乱颤,,埋在孟老丈怀里哭的更厉害开来。
莫涯闻音眉头更皱,白天怋见状,便是一扬手喝止了他们,众人这才又心中忐忑的跪在地上,还是一口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
莫涯此刻也是平息心头怒火,往白家人群中细细一看,见此时白家人虽来了不少,但自己师兄却没到,便问白天怋:“我师兄何在?”
“禀师叔,家父今早外出巡视梵京城,暂时不在扬云楼中,要过段时间才能通报到。”白天怋不敢失礼,便是一作揖回答道,同时又是细心观望了此刻躺在床上的莫涯,才又说道:“小侄听闻师叔受到重创,便快马加鞭,急急赶到为师叔护驾,惊扰之处,还望师叔海涵。不过小侄观师叔此刻受伤颇重,不如让我白家医师为师叔诊断一二,治疗一番。”
“不用了,你们退下!”
此话倒不是莫涯说的,不过众人闻之更是敬畏,便是直接齐齐退了出去。这说话之人正是莫林,也不知他何时到此,竟是凭空出现在了这房中,看的孟老丈直接就是一呆。
这老头心中暗道,白家仙人,这白衣男子定是白家仙人,他下意识的望了床上莫涯一眼,哪里不知道这青年在白家地位定是极高。心下也是一阵骇然,没想到自己这数日一直照顾的这小哥,竟然还是个大人物,自己怕是要时来运转了。
说来也巧,莫林在梵京城四处巡视,突地发现此地有些热闹的过分了,便御扇来此地一看,恰是听到了白家众人谈话。他知道自己小师弟重伤,自是不能怠慢,便从窗口飞进,收了隐身法诀,然后直接喝退众人。此时房间里的人在他一句话下自是走的差不多了,只剩白天怋和孟老丈爷孙三人,莫林一皱眉,便让这三人也是出去。这三人倒是识趣,闻言自是乖乖退了出去,顺手还将房门带了上来。
莫林此刻见房中只剩下自己师兄弟二人,这才神色一松,走到莫涯床边去。他看得出,莫涯此刻虽无生命之忧,但身上这伤势实在太重,怕是一年半载都要下不得床了。他直接就是一拍腰间小袋,从中取出一颗灵气氤氲的丹药出来,也不管莫涯是否愿意,直接就是塞到莫涯口中。
这丹药入口即化,莫涯想反抗也是不能,此刻只好无奈看了师兄一眼:“师兄,小弟情况你又不是不知,何苦浪费这颗仙家丹药。”
“无妨!”莫林倒是不在意,反而眼中白芒闪烁,赫然是开了天眼观察起莫涯身上伤势开来,“这仙家丹药中灵气虽对师弟无用,但药草药效也绝不是凡品可以比的。”
莫涯倒是知道莫林没有骗他,此刻他身体似是被一股暖流冲刷着,很是舒服,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身体正在恢复。这也是莫涯不能吸收灵气,否则这一颗灵丹便能将莫涯这身伤治好个七七八八,估计当场就能下地耍上一套拳了。
莫涯觉得身子回复些,却见的此刻莫林脸上越来越惊讶,到最后甚至都有些诧异了,然后他就见师兄问他:“师弟这身伤是如何得来的?”
莫涯直接就是一阵苦笑,便将前些天的一场恶战对莫林详细说了。
然后他就见得莫林一脸讶然,最后嘴角竟是泛起一抹笑意,直接夸了他一句:“师弟真是好本事啊,竟然凭凡人之身生生斩了一个练气六层的修士。”
“师兄莫要说笑,没见得师弟连整条命都要直接搭进去了吗?”莫涯只得苦笑。
“不过此次也是为兄险些害了师弟啊。”莫林这才一抹鼻子,也是颇为无奈,他一听黑面妖怪便知道应是前些日子从他手中逃了出去的那个邪修,哪里一时失手,竟险些害了师弟性命。
莫涯闻言更是一怔,心底有些呆了,便问道:“师兄何出此言?”
莫林便把前些日子他和七疯交手一事同莫涯说了,只听得莫涯心头大骇,原来那黑面尸傀原本竟有三头。若是那一日围上来的乃是三只尸傀,莫涯想到此就是心脏猛跳,身上竟是有些不自觉的留下冷汗来。
莫林见莫涯体中丹药灵气散尽了,身子似是也好了几分,便对莫涯道:“师弟,这些日来梵京城中颇不平静,邪修出没甚是频繁。不如你随我到扬云楼中来,这样师兄我也能庇护你一二。”
莫涯此时已经在那丹药下恢复了些力气,便是摇头,“师兄,若是梵京城真的发生大事,你那扬云楼怕是会处于风口浪尖,应是极为危险之地。此刻师弟我身受重伤,怕只是个拖累,待得危险来临之际怕还需要师兄救护,分了师兄心神!”
莫林皱眉,知道莫涯说的也是有理,便又问道:“不知师弟何意?”
莫涯略一思量便是答道:“小弟于此地修养数日,也不见有人来扰,应是颇为清静之地了,小弟想呆在此地休养身子,直到伤好再论其他。”
莫林知道莫涯心中应有所想,也不反对,便是点头,“这样也好,师弟你就在此清修,师兄我且先和家中下人照拂一二,让师弟伤养的舒服些。不过师弟你这伤势师兄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用凡人之法缓缓图之,师弟莫要太过心急,反而伤了身子。”
这师兄弟二人又是寒暄一番,然后莫林唤了自己亲子进来,交代下莫涯在此地相关事宜。白天怋自是应下,然后又退了出去,应该是安排人手去了。
莫林见此处事情一了,又是急于梵京城现状,便是直接和莫涯道了声告辞。
莫涯见状,知道师兄自有事情要忙,也不好打扰,只好道了声:“师兄万事小心。”便见莫林朝他微微一笑,便掐了个隐身法诀御着扇子从窗口中飞了出去,莫涯见状,也不多说,只道是自己本事还是低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莫涯身子未好,只得躺在床上,身边照顾他的依旧是那红衣小女孩青儿,仍旧一看他便是羞得满脸通红。而孟老丈也是按照每天自己惯有的作息,忙碌着,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他招收了些或老或少的伙计,让古玩店稍微热闹了一些。
虽然这孟老丈一家看似并无多大变化,莫涯却是心中却是了然,这孟老丈家中附近店铺民宅都已经悄悄被白家盘了下来,其中布着白家各种人手,专门负责他此时的安全。就连孟老丈家新添的几个伙计都是白家深藏不漏的真气凝罡境界的高手,还有这梵京城中赫赫有名的些许医师,也是被招来暗地中为莫涯养伤。此刻这梵京城中小小的一家古玩店之中,完全就是藏龙卧虎,各种白家高层都是纷纷暗中观察走动,赫然已经成了白家的一个秘密基地。
莫涯也不在意,他这一月来虽是还不能下床,但是却清闲下来得以修炼,正好巩固自己道极功第六层的境界。
修炼之中,他便发现其实这道极功第六层对他伤势的回复亦有好处,自是更加勤奋修炼了。又加上梵京城中著名医师前来会诊,莫涯身上伤势便以一种让人无法想象的速度恢复过来,竟是这一月刚过,便是能从床上勉强下地走上几步。这种非人的修养速度自是让那些自称神医的医师惊诧莫名,可他们更是不敢怠慢,急急为莫涯准备起下一阶段的疗养计划开来。
当然,莫涯这一月也不是完全只在修炼,他修炼之外最多的事情便是在思考,思考自己究竟是如何落下这身重伤的。
莫涯最初实力虽未突破至道极功第六层,可对付第一只青面尸傀时他便是直接吃了大亏,此时他将那日夜里发生之事仔细一整理,便大体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其一,乃是自己太过犹豫,不够果断。若是自己够果断,对阵七疯此人之时也不至于屡屡失掉先手,被人压着暴打。
其二,乃是自己太过大意,容易疏忽。若非如此,其实自己身上这大半伤势,其实都是不应受的,都是自己大意之下被尸傀以及七疯趁势袭来。
其三,乃是自己不知进退,一路死战。如是当初自己被大批青面尸傀包围之时,自己并未不顾身子,将其斩杀殆尽。而是趁势而退,回去寻师兄帮忙,怕是便不会有后面自己遇上七疯之事,那这一身伤自然不会受的。
其四,乃是自己太过仁慈,不够拼命。若是自己一开始便不惜一切代价,强杀七疯,放弃所谓慈悲心,怕是结果也是大大不同。
莫涯这一月来心中都是在暗叹,自己亲身经历的战斗实在太少,经验不足,竟在一场战斗中犯了如此多致命错误。若不是自己福缘够多,怕是早已惨死当场,被那七疯带回尸身去炼他口中的那种银面活尸。不过莫涯也不是愚笨之人,既然此时已经从中悟到自己如此多缺陷,便在这一月间常常自省,提醒自己下一次该如何做,又不该如何做。可以说经此一战,莫涯虽是重伤至此,可他也对战斗有了更清楚的认识,这种生死一线的经验,让莫涯对战斗的意识强化了不少,无形中实力亦是大进。
后来莫涯身子更是修养好了些,有些耐不住寂寞,便时常到楼下古玩店走走,观察下古玩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可他后来竟是逐渐发现,怕是自己从未如此接近红尘凡人最真实的一面,竟是在和古玩店各种三教九流的往来中悟了些东西。非但弥补了他先前过急突破留下的缺口妨碍,反而更是让他道极功第六层境界大进。
他本就极喜欢苦修,此刻能有此等缘法,便把一些琐事如侠行江湖、回家查探这类的事情统统先抛到脑后。他在先前一战,亦是感到力量极其重要,自然便主动与古玩店形形色色的客人有声有色的交流起来,不多时就完全像是一副古玩店小伙计的感觉了。
莫涯这等行为直看得暗中白家众人连连苦笑,却也说不得什么,这位可是老祖级的人物,自己这等身份哪里能劝得了老祖心意。他们见莫涯常常和各种人说的开心,自然也不敢去扰了他兴致,就直接这样随他去了。
而莫涯这古玩店小伙计的角色,一扮演可就真的扮演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