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莫涯自是应柳林之邀在他家中过了一夜。
莫涯见过柳林那贤惠媳妇,吃了一顿鱼汤,正是那娃娃抓的鱼做的,又是在柳林积极相邀下见了些柳林祖母遗留之物。遗物中也有一条白绢,同老柳给他的那条一模一样,他心下只是一叹,略微感慨一会儿便不做深思了。
夜深就寝之时,莫涯推辞掉柳林一家的再三相邀,而是就在屋外寻一顺眼地方静修起来。他静心一夜苦修,便觉自己离第六层更加近了,只要在静静修炼一段时间积累一下,便是可以直接突破了。
次日凌晨,莫涯精神抖擞,起身更是大早,他先是下意识的往身边望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异状发生,便知师兄赠他这香囊甚是有用,自己已然可以安心在外修炼开来。
他原本打算起身之后便不告而别,可不知怎的,此刻清晨于阳光下一观察身边这间虽是干净但终究有些破败的草屋,心下便突然起了个念头。
当年自己幸得莫道师兄引入仙门,才得了大机缘,成长至今,今日何不也帮这娃娃一把。
莫涯思定,微微一笑,便打定了主意。
柳林此人也是一老练之人,他昨夜几番劝说,都没能把莫涯留在草屋中将就一晚。他当时还以为是莫涯有些娇贵了,不屑在他这等地方入睡,可转眼便看到莫涯随手便在他家门外寻了个地方盘膝坐了下去,才绝了刚刚那个心思。心下想起这些白家公子都是修武之人,怕是有些修炼怪癖和秘密,这自不是自己可以干涉的,便随他去了。
此刻天刚一亮,柳林便是起床和衣推门出去,想看看这白家公子可是无恙,哪料到一推门便看见莫涯站在门前,脸上有种说不清到不明的神情。
“柳林,我问你,你可愿离开此地,就此加入白家?”
柳林闻言,如何不知莫涯这是给了自己一个大机缘,心下一感激,又是朝着莫涯纳头拜了下去。柳林早年再不济也是一落魄的柳家少爷,见惯了世间种种繁华,若不是被柳家驱逐,被逼无奈,才领着家人躲入此等穷山恶水中。若是有机会,谁愿意在这种穷乡僻壤憋屈一生,柳林自是谢过莫涯,便招起一家三口准备些东西好上路去。至于白家是否能接纳柳林一家之事,莫涯更是没多想,此刻白家自是以他师兄莫林为尊,这等小事自是极易,师兄也不至于驳了自己面子。
柳林一家稍整理一下便匆匆收拾妥当,只带些盘缠干粮,轻装上阵,便要赶往梵京城去了。这草屋留在这,也不怕被什么人觊觎,反正其中也没多少东西了,只是时间长了有些感情,心下有些不舍。尤其是那小娃娃还颇是不想走,结果被柳林连哄带骗一阵诱导,就对梵京城中种种好吃好玩之物心生向往了,一路吵吵着便要快些去。
只是这三人收拾东西便花了不少时间,中途更是照顾孩子常常休息,这一赶路,便是整整一天,等到了白家扬云楼下之时,又是已经临近傍晚了。
不过此时扬云楼也不是莫涯最初来时那般人潮汹涌的景象了,那毕竟是时刻特殊,此时扬云楼前,真可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不知那些达官贵人是早早上去了,还是迟迟未到。这四人除了莫涯穿着一身白家衣裳之外,柳林那一家三口衣服在此地都是入不得眼的,此刻站在扬云楼前自是常常招到白眼和不屑,让柳林和他媳妇心下忐忑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便钻进去。
莫涯也是不在意,便往扬云楼正门处一瞧,巧了,恰是有熟人,正是那天给他齐齐下跪那八人中的两个,那红脸憨厚大汉白米赫然也在其中。只不过白米此刻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倒是那个站着的大汉眼尖,见是莫涯,便要跪下身来,可却见莫涯朝他挥挥手,做了几个手势,这大汉也是聪慧,当场就明白了莫涯意思。
原来是找白米大哥有事,让我把白米大哥叫起来,这汉子还真是明白了。
然后这汉子一愣,抡起一巴掌便朝着白米脸上落了下去,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真是响亮异常,都把路上行人目光纷纷聚了过来,都是呆了,这是自己人打自己人了?
白米本来睡得正香,却被人一个巴掌直接掴了起来,这脾气怎得能好,正准备辣手教训自己这手下一顿,却看见眼前这手下有些促狭的指指自己身后,畏畏缩缩道了声:“米哥,老祖好像再叫你!”
此刻白米刚睡醒,还真有些迷糊,哪里管他说什么,一把便抓着这小子胸口把他揪了起来,口中还骂骂咧咧的,什么老祖小祖的,敢打老子,不收拾你一顿还真当老子好对付呀。
可是他逐渐有些清明了,想着想着便觉得有些不对,老祖!那可是老祖啊!
然后白米刷的一下便感觉到全身冷汗尽是飚了出来,就仿若是给自己浑身上下冲了个冷水澡,那简直就是爽的骨头都要冰住了。他小心翼翼朝身后一打量,正好和莫涯一对眼,只见莫涯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哪里还不知道这小子说的是真的,老祖来了,老祖真的又来了!
他当即就把自己手下一扔,屁颠屁颠的朝莫涯奔了过去,隔着远远地便是双膝砸地,纳头便拜,“小子不知老祖驾到,失了礼仪,还望老祖见谅,不知老祖有何吩咐?”
莫涯见状也是不理,只是指指身后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的柳林一家后,便道:“给这三人在白家安排些事情做。”
白米也早是注意到了这三人,只是刚开始还不知莫涯何意罢了。此时听得莫涯一说,心下也是一惊,这可是老祖亲自安排加入白家之人,想来将来地位也是不会低了,说不定哪天就被人当爷供了起来。此时也不托大,便也是一一赔笑着朝莫涯身后这三人问了个好,连那少年都很是亲切的摸了摸头,看起来颇为和善的意思。
柳林一家原本也是打算要看这大汉和他手下的戏,却突然见着这大汉把手下一扔,便朝他们疾奔过来,心下还想着莫不是看我们不爽前来挑事的。刚要逃离之际就见此人一下跪倒在他们身前,心下只道是这大汉只是表面看起来刚硬,一见莫涯便似个纸老虎一般了,怕也只是个小人物,柳林之妻和那娃娃倒也没觉得什么。但柳林知道这大汉身份定是不低的,心间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清楚的听到了这红脸大汉跑来前后对莫涯道的都是老祖二字,如何不知莫涯在这白家地位怕是高的吓人。这哪里这是一个在明元寺修了两三天佛法的白家少爷,原来是这些白家护卫都要称上一番老祖的存在,顿时莫涯的身影在他心目中就神秘莫测了起来。
莫涯此刻哪里管柳林怎么看他,他只是见白米对那柳家娃娃甚是亲切,心中便又是起了念头。
“你可随身带了武功秘籍?”
白米一愣,老祖问这个作甚,他脑筋笨,有些转不过弯来,也就不去多想了,便老老实实回答道:“禀老祖,并未携带。”
“这样啊,你可愿收个徒弟?”
莫涯略一思量,便又对白米说了一句,
白米听闻此言更是愣了,收徒弟,收什么徒弟,貌似自己从未考虑过这等事情,只是听老祖如此问他,只能回答道:“老祖如此说,白米自是愿意,不知是谁?”
莫涯指指柳家那个小娃娃,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这小娃娃姓名,一时竟说不上话来。
柳林见状,自是识趣上前来解围:“禀公子,小儿单名一个忆字,乃是祖母起的,所以小儿全名乃为柳忆。”
白米听闻此言,自是心下会意,便蹲下对小柳忆说:“小娃娃,你可愿跟随叔叔我学习武艺,长大之后自有出息。”
可他没想到这小鬼头很是不屑的回了他一句,“要学也不跟你学,你一见我莫叔叔便跪在地上了,怕是打不过我莫叔叔,要学也要跟我莫叔叔学。”
白米知道他口中的莫叔叔应该就是莫涯老祖了,也不在意,只是又对着小柳忆道:“你莫叔叔的手段怕是你学不来的,你还不如跟叔叔学武艺,将来也是极为厉害的,你不见你莫叔叔都如此说了么。”他时至今日都认为莫涯乃是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倒真还让他猜对了,莫涯的手段怕是这世上任何一人都学不来的啊。
白米见这小娃娃还噘着嘴,明显就是一脸不信,便哈哈笑了声道:“小鬼,你且看好了!”
说罢就是原地向后一跃,猛地退开数丈。他在空中略舒展下身子,将一双硕大拳头往头顶一抬,身子一发力,便见拳头上猛地真气外放,隐隐都要形成几分拳罡了。白米倒也蛮横,直接就是空手做了个力劈华山式,双拳带起阵阵风声便朝地面砸将下去。
只听得扬云楼外轰的一声巨响,一二楼的客人和四周路人都是吃了一惊,下意识就往白米处看了过来。只见这扬云楼外的青石地面赫然就是被白米一拳轰碎了,生生砸出一个一米方圆的大洞,此刻正乱石纷飞,烟尘滚滚,显得白牙那尚且站在坑中的模糊身子威武异常,好若一尊威武战神。
小柳忆见此便是大喜,哪里管什么扬尘碎石,直接便是上前几步缠到了白米身边,满眼都是崇拜尊敬的小星星。直接就是一个师傅长一个师傅短的叫了起来,也不顾身边众人指指点点,那架势恨不得就是让白米当场教的他也是一拳砸出这样一个大坑来。
见着白米这一拳威力的众人心下也是巨颤,此刻都在议论纷纷,都在谈这些武道高手何其厉害,开碑裂石自是小事云云。而莫涯见此却只是摇摇头,他见白米拳上隐隐已有罡气,便知这大汉怕已经是真气外放巅峰了,他本还欲同他切磋一下,可白米接下来的一拳却是让他无言了。他心下叹道,原来真气外放巅峰境的武者也是不过如是,如只有这点本事,怕是还接不下自己全力一拳。
他心下只是认为他这天生异体着实诡异,,虽修不得仙,但修武着实是厉害异常,此刻心中也说不上是福是祸了。他哪里晓得,自己这身体蕴含的乃是道息期第五层的仙体之力,哪里是那些凡夫俗子一身蛮力可以比的。
莫涯此时见柳林一家有了着落,便无心在此久待,稍微嘱咐了一下,等到柳林一家被一群人毕恭毕敬的拥进扬云楼中,便是随便找了个方向去了。莫涯也没再去见莫林师兄,毕竟刚刚分开不久,再去叨扰也是不好,便直接在整个梵京城中四处闲逛起来,想寻个僻静地方修炼一番,好突破至道极功第六层。
莫涯走了许久,还真是让他寻到个异常偏僻所在,虽天色早就完全黑了下来,他夜能视物,自是不在意此地有什么磕磕绊绊。他轻身一跃便落到一旁一棵大树枝干上,仰身寻了个舒服姿势,便要闭目静修开来,可是他才刚一闭眼,就猛地睁了开来。
这地方有些不太对,莫涯心下一静便知,因为此处空气中隐隐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还颇为新鲜的样子。莫涯立即就是立起身来,一双清亮眸子不住对四周打量着,自身五感更是大开,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此刻五感全开,眉头便是皱了下来,他不仅仅嗅到空气中有着一股浓厚血腥气,更是听到远处传来几声几乎听不清楚的惨叫和呻吟声。莫涯知道应是有些事情发生,更是艺高人胆大,便判定了一个方向,几个闪身便朝那方向奔了过去。
不多时他便看到前面似有一方不大的宅院,此时近了,五感更是清晰了,他直接判断出血腥气同惨叫声应就是从这间庭院中传出来的。
这庭院大门紧闭着,莫涯便一纵身,轻而易举的从墙上跃了过去,落到院子里。
他一稳身子,抬头一看,便见身前似是蹲着一道黑影,他细细打量一眼,见像个人影,刚要问问怎么回事,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
这人影就算蹲着也是显得极高,身子瘦的也有些妖异了,而且此刻还正抱着什么大口咀嚼着,嘎吱嘎吱的吃着正香,貌似很是迷恋的样子。莫涯目能夜视,自是看得出他怀里抱住的是什么东西,便是倒吸一口凉气,那竟赫然是一个身子被咬的有些残破的人,此刻被豁开的胸膛中,一颗心脏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跳动着。
这东西,竟然是在生吃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