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涯见这匕首刺来,仍旧面无表情,似是早有准备。只见他瞬间伸出左手一抓,匕首身后跟着的手腕便止住了,又轻轻一捏,那人吃痛,匕首便脱手掉下地去。
莫涯这才抬头打量了一眼这个偷袭他的人影。
这是一个女子,脸上围着一抹紫纱,把自己大半脸遮住,只余出眼睛和额头,但就算这样,感觉起来她也是极美。那双紫眸水汪汪的,如同一潭泛着薄雾的幽深紫水,灵动异常,此时还带着一抹决然,显得有些妖异的朦胧起来。她额头白皙异常,倒也没有什么出彩地方,但与那双紫眸一搭,却显得颇为好看。一头青丝也不做什么装饰,直接如瀑般披在身后,只是有些凌乱了,似是受了惊吓。这女子身着一身紫衫,甚是得体,衬出她那柔美身段,但莫涯只是一打量,并未细看。
虽莫涯这十年来没太关注女人,他心下也是知道,这女子必是极美的。只是这女子现在想要做什么,另一只手中怎么还拿着一只玉簪,是要扎起头发来吗?
然后莫涯另一只手也是一探,抓住那女人拿簪子的左手,顺手夺过扔到地上,说道:“我是来救你的。”
他刚刚赫然见到,这紫衣女子拿着玉簪便要往自己喉咙扎去,这是偷袭不成,便要自杀了。
但莫涯这话女子显然不信,眼中决绝之意更甚,然后莫涯便见这女子面纱兀地一动,便知不好。
他左手极速上前,快若雷霆,也没点怜香惜玉之意,隔着面纱便掐住这女子两侧脸颊。稍一用力,便见女子面纱凸显出的脸型一变,似是被他把小嘴生生掐了开来,莫涯用力掐着,也闭不上,看起来十分滑稽。这女子脸上有几分绝望,一双紫眸愤恨的望着莫涯,恨不得生生用眼神把莫涯大卸八块。
莫涯真是无语了,自己要救的人竟然是个笨女人,自杀不成还要咬舌自尽,幸亏自己出手快些,要不这女子就香消玉殒了。
这时候他皱起眉头望着那女子,又说了一句:“我是来救你的。”
那女子怎会相信,见两只手都空了出来,挥着粉拳朝莫涯身上砸来,一连砸了十几拳,怕是砸的自己拳头都生痛了,才住下手来。但这女子根本不是好欺负的人,见莫涯根本不松手,抬起一脚便要往莫涯裆下踢去,也不知有意无意。看这样子,根本不相信莫涯是来救他的,反而把他当成了山寨中绑她来的恶人,若不是不会武功,估计一掌便要把莫涯拍翻在地了。
莫涯见这女子如此骄横,也是无语,再加上自觉身体状态不佳,也不敢再拖延。他直接便是蛮横的把这女子拦腰抱起,不顾她挣扎,双手箍住,身子一提,便几步闪出房去。
那女子见状大楞,却又立即回过神来,花容色变,失口惊呼:“你这禽兽,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开我!放开!”
她这时双手双脚都是闲着的,更是直接对着莫涯拳打脚踢起来,只是莫涯双手抱得极紧,她实在挣扎不开,也没办法,就只好更加用力反抗。
莫涯哪里管她,他只想快快出寨,正好先前被他击晕的人群还歪歪斜斜的躺了一地,倒给他指了个方向,他便抱着那紫衣女子沿着人群方向疾奔而去。
那女子本来还是反抗的,后来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安静了下来。只见她双眸直勾勾的盯住莫涯看着,若是有人能看透她的面纱的话,便可发现她双腮已是羞得一片酡红了。
莫涯自是不管她,只是疾跑中加几个纵身,片刻功夫便从这拦山寨退了出去。
这女子赫然便是原本那镖队马车中小姐,也是拦山寨所说的上面点名索要之人,更是这两日莫涯所见一出闹剧的真正根源。
这女子姓紫,名为紫玉,今年十六,乃是梵京大家族之一紫家的大小姐。
前些日子,她到寒江城拜访各种奇人异士,寻些偏方和奇异草药,好凭此为父亲得些治病法子。他父亲紫家家主紫啸殷当时正病重,她也是心疼,才不辞劳苦亲身出去寻这等治病良方。可偏偏她才在寒江城呆了没几日,就得知自己父亲病危、家中叔伯纷纷争权的消息。她天生聪慧,心中难过之际也知几分不妙,自己身份特殊,说不定就会有叔伯不顾亲情,前来害她。便拟个计划,行暗度陈仓之事,想要先回梵京,那里父亲还有些亲信,自己也会安全些。
可没想到,行迹还是败露,先后遭到截杀,自己也被山贼撸去。
紫玉今早听到马车外面吵闹,还没问,便被人隔着马车震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被人反绑着胳膊扔在一张床上。她稍一看便知道这是个男人房间,心中知道不好,也幸亏自己被绑的不结实,她挣起身寻了个利器割断绳子脱身出来。可她也不敢出去,因为她偷偷看到外面人影幢幢,怕是不少,自己身单力薄的,出去之后怕遭了什么不测。
再一思量,便揣把匕首,拔下簪子,躲在屏风后,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再然后,莫涯进来,她殊死反抗了一会,便被莫涯野蛮的抱起来,带了出去。
紫玉原本心中已如死灰,这贼子身手极高,自己连自裁都无能为力,莫不就这样被他害了清白。她不想罢休,正欲偷个时机再次寻死之时,突然发现瞥到地上有些不对。
咦,这些山贼怎么都躺在地下了?
这时候她才记起来莫涯闯进房里两次阻她自杀之时都像是说了一句话,他,是来救自己的?
紫玉心下稍想一下,便知原来是自己会错了意,错把好人当成了恶贼,心下竟也有些羞愧。她正要想对莫涯道声抱歉,刚一抬头,这才发现莫涯长得还真是清秀俊朗异常,还略皱着眉头,很是男人气,她一时竟看的痴了。
其实这种白面小生,青年侠客她这些年来真是见了不少,但都是印象平平,不过如此罢了。但莫涯不同,莫涯这十年间都若不似人间,身上沾惹着一丝脱俗气,这让他本就极易给人好感,如今又很是蛮横的把紫玉救了下来,紫玉心中恍然之下,便直接有些心动。
当然这也是暂时的,紫玉当即就回过神来,才发现莫涯还紧紧抱着自己,也是羞了,不敢说话。她看得出莫涯一跃便冲出常人七八步距离,速度极快,知他绝非常人,应该是个武者,难怪如能把自己从这些贼子中救出来。
莫涯在山里中穿梭了很久时间,才在林子深处停了下来。紫玉瞬间便觉得身子一松,又是急急往下一顿,便看见莫涯蹲下身子,把她横放了下来。她身下有些凉,小手一抹,清脆的凉,宛若石质,知道莫涯将她放在一块很大的青石上,青石颇为光滑,自己躺的很舒服。
她脸上有些羞红,但被面纱遮着看不见,她正要起身对莫涯道声谢,便见莫涯脸色陡得变得面无血色,苍白如纸,一扭头,竟背着她吐了起来。
紫玉心下大惊,怎么了,莫非他为了救自己受了重伤?
莫涯此时还在一旁吐着,他倒是没有受伤,只不过他感觉自己状态极差,似是一身武功都有些散去。内心还不断回转着他一棍劈死拦山寨寨主的那一幕,更是觉得浑身颤抖,头皮发麻,若不是他道心极坚,怕是当时就该吐了出来。他强压着身子的不适,救出紫玉,奔出拦山寨范围至此,终于是忍不住了,便将胸中腹中那满满的压抑直接一口气吐了出来。
这是莫涯第一次杀人,而且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杀人。
他小时候也常打些小兽,不觉得什么,只是后来修了佛法心中愧疚些罢了。
他也想过仗剑天涯,平尽天下不平事,斩贪官,除恶人,杀邪武,快意江湖。
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杀人会是如此难受,如此令人后怕,几乎都快让他将内脏全都吐了出来。他甚至想到,将来有人也那样一棍劈向自己,作为因果报应,自己是不是也会如此轻易被人被人夺去性命。他更怀疑自己是否有悲天悯人之心,自己杀气竟如此之大,轻易葬送了一条性命。他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在崩塌着,他不知道,他修佛已久被熏陶的道心已然遭损,他的道行随之不稳。
但还未等他再多想,便闻到身后一股香风袭来,他早吐了个干净,现在只是有些干呕,便合上嘴。回头瞧了一眼,才发现他所救女子正贴着他站着,紫眸中闪着一些他看不懂的光彩。他这一回头,差点撞上这女子的鼻子,当下也是一惊,幸亏那女子避的及时,才躲了开来。
他不习惯女子离他如此之近,站起身子便要离开,不料刚走几步,便身子乏力,直接往后一歪,恰是被跟上来的紫玉扶住了。
紫玉此时也是关心他,她使劲用手臂撑着莫涯,说道:“你没事吧,刚刚···刚刚我误会你了。”
莫涯知道被人扶住,更是不习惯,便一侧身子,滑开紫玉手臂,就地盘膝坐下。他没理紫玉,而是调息了一会,知道自己刚刚跑的有些力竭了,再加上状态不佳,才有些虚脱。然后他才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刚刚被他救的蠢女人,知道她明白了,便面无表情说道:“我身体有些不适,你先走吧,那些山贼应该不会追上来了。”
此话一出,便直接要赶人了,他对这女子的印象并非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