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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二五〕孙星衍云:「艺文类聚作『则可令四支一日无心』。」王念孙云:「按『可得』二字,与上下文义皆不贯,『可得』本作『则可』,『则可』者,承上之词,与下文『不亦久乎』相应,今本作为『可得』者,『得』字涉上文『得佚』而衍,又脱去『则』字耳。韩诗外传作『人心有四肢,而得代焉则善矣,令四肢无心十有七日,不死乎』,文虽异而义则同。艺文类聚产业部引作『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御览人事部九十七引作『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则可』,可据以订正。」于鬯云:「此当以『若乃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为句,『焉可得令』为句,『四支无心』属下『十有八日不亦久乎』读,文义自明。不意王念孙杂志误于『焉』字读断,因谓『可得』本作『则可』,『得』字涉『得佚』而衍,又脱『则』字。如此,则是改书,非校书矣。彼所据韩诗齐桓公传作『人心有四肢而得代焉则善矣,令四肢无心十有七日,不死乎』之文,以为左证。鬯窃谓此类允宜各依本文,本文各自可通,必欲牵合,则必有一伤。且以两文审之,晏子之义实较外传为长。『焉可得令』者,谓心之不可因有四支而自佚也,何善之有!然则论义转合以此准彼,顾乃以彼准此乎?至谓艺文类聚产业部引作『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太平御览人事部九十七作『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则可』,今检类聚田猎类引云:『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令四支无心乎?』御览谏诤览引云:『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则可令四支无心乎?』两引明明并以『则可』二字属下读。王于『则可』读断,『则可』读断,则试问『令四支无心乎』句如何接乎?殆强就己说而已,必不可也。且御览又引云:『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令四支一日无心乎?』彼『则可』二字亦明属下读,王志尚失引,若依王读,则『令四支一日无心乎』句亦不能接也。窃谓此三引者,实皆节引晏子之文而误者也。而一引亦误连『焉』字,其两引皆于『佚』字断句,则转可据矣。」则虞案:于说迂曲。此以「心佚」与「无心」二者相举以论也。心佚则可,而无心不可。此当作「若乃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可」句,「得令四支无心十有八日,不亦久乎」句,其证有三:宋本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则可,今四支无心也十有八日矣,不亦久乎」,苟如于鬯自「佚」字断句,则「焉则可今四支无心也」不成文理,其证一也。御览三百七十六引「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令四支一日无心乎」,艺文类聚六十六引同,皆节引此文而易其辞,故改「今」为「令」,而「乎」字在「无心」之下。苟如于鬯自「佚」字截读,语意亦极不明,其证二也。外传作「人心有四肢而得代焉则善矣,令四肢无心十有七日不死乎」,文字稍异,而意全同,「则善矣」即「则可」,亦即「焉可」;「得令」者,「得」,犹「能」也,用以辅足语气,其证三也。

〔二六〕则虞案:白帖三十九引作「于是罢畋即归也」。御览三百七十六作「公罢田而返」,御览四百五十六作「公于是罢田归」。艺文类聚二十四作「于是罢畋即日归」,六十六作「公乃罢田而归」,各不相同。

景公欲诛骇鸟野人晏子谏第二十四

景公射鸟,野人骇之〔一〕。公怒〔二〕,令吏诛之。晏子曰:「野人不知也。臣闻赏无功谓之乱〔三〕,罪不知谓之虐。两者,先王之禁也;以飞鸟犯先王之禁,不可!今君不明先王之制〔四〕,而无仁义之心,是以从欲而轻诛〔五〕。夫鸟兽,固人之养也,野人骇之,不亦宜乎!公曰:「善!自今已后〔六〕,弛鸟兽之禁〔七〕,无以苛民也〔八〕。」

〔一〕 孙星衍曰:「惊鸟令去也。」

〔二〕 则虞案:治要及御览九百一十四引无「怒」字,四百五十六引有。

〔三〕 则虞案:治要、御览四百五十六「闻」下均有「之」字。

〔四〕 刘师培校补云:「黄本『今』误『令』,上方校语云:『疑「今」字』。」则虞案:明钞本脱。

〔五〕 苏舆云:「从,犹纵也。曲礼『欲不可从』,『从』亦读成『纵』。治要有『也』字。」

〔六〕 御览四百五十六、九百一十四两引作「自尔已来」。王念孙云:「后人习闻『自古已来』之语,罕见『自今已来』之文,故改『来』为『后』也。不知『自今已来』犹言『自今已往』也,『来』与『往』意相反,而谓『往』为『来』者,亦犹『乱』之为『治』,『故』之为『今』,『(图) 』之为『安』也。晋语『自今已往,知忠以事君者与詹同』。吕氏春秋上德篇作『自今已来』;吕氏春秋察微篇『自今已往,鲁人不赎人矣』,淮南道应篇作『自今已来』。吕氏春秋淫辞篇『自今已来,秦之所欲为赵助之,赵之所欲为秦助之』,韩策颜率曰『自今已来,率且正言之而已矣』,史记秦始皇纪『自今已来,操国事不道如嫪毒不韦者,籍其门』,皆谓自今已往也(余见史记太史公自序及经义述闻大雅)。群书治要及太平御览人事部九十七、羽族部一引晏子皆作『自今已来』。」

〔七〕 则虞案:御览九百一十四作「一弛」,四百五十六作「未有」。

〔八〕 则虞案:治要「苛」作「拘」。

景公所爱马死欲诛圉人晏子谏第二十五〔一〕

景公使圉人养所爱马〔二〕,暴死〔三〕,公怒,令人操刀解养马者〔四〕。是时晏子侍前,左右执刀而进,晏子止〔五〕而问于公曰〔六〕:「尧舜支解人,从何躯始〔七〕?」公矍然曰〔八〕:「从寡人始〔九〕。」遂不支解〔一十〕。公曰〔一一〕:「以属狱。」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一二〕,臣为君数之〔一三〕,使知其罪〔一四〕,然后致之狱〔一五〕。」公曰:「可〔一六〕。」晏子数之曰:「尔罪有三〔一七〕:公使汝养马而杀之〔一八〕,当死罪一也〔一九〕;又杀公之所最善马〔二十〕,当死罪二也;使公以一马之故而杀人,百姓闻之必怨吾君〔二一〕,诸侯闻之必轻吾国,〔二二〕汝杀公马〔二三〕,使怨积于百姓〔二四〕,兵弱于邻国,汝当死罪三也〔二五〕。今以属狱〔二六〕。」公喟然叹曰:「夫子释之!夫子释之〔二七〕!勿伤吾仁也。」

〔一〕 则虞案:治要此章属杂上,说苑正谏篇用此文。白帖三十七引此作国语文。凌本上方识语云:「武帝时有杀上林鹿者,下有司杀之,东方朔在旁曰:『是固当死者三:使陛下以鹿杀人,一当死;天下闻陛下重鹿杀人,二当死;匈奴有急,以鹿触之,三当死。』帝默然赦之。古人讽谏,往往类此。」

〔二〕 王念孙云:「按此本作『景公使人养所爱马』,无『圉』字,今本有之者,后人依说苑正谏篇加之也。按说苑曰:『景公有马,其圉人杀之,』下文曰:『使吾君以马之故杀圉人,』二『圉人』上下相应。此文但言使人养马,而无『圉人』之文,故下文亦但言『杀养马者』,而不言『杀圉人』。若此文作『圉人』,则与下文不相应矣。又此章标题本作『景公所爱马死欲诛养马者』,今本『养马者』作『圉人』,亦后人所改。」则虞案:艺文类聚九十三、事类赋注二十一引均无「圉」字。治要无「圉人」二字。

〔三〕 孙星衍云:「诗传:『暴,疾也。』、说文『暴,疾有所趣也,』玉篇『步到切』。」王念孙云:「按『暴死』二字文义不明,艺文类聚人部八作『暴死』,亦后人以俗本晏子改之。治要及御览人事部皆作『暴病死』,艺文类聚兽部,御览兽部皆作『马病死』,文虽不同,而皆有『病』字,于义为长。」则虞案:事类赋注二十一引作「马病死」,艺文类聚二十四引作「暴死。」

〔四〕 则虞案:治要「令」作「命」,艺文类聚二十四作「令刀解养马者」,九十三作「令人杀养马者」,白帖三十九作「欲刀解养马者」,御览四百五十六作「令人持刀,欲煞养马者」。

〔五〕 王念孙云:「按『止』下有『之』字,而今本脱之,则语意不完。治要及御览人事部皆有『之』字。」

〔六〕 则虞案:御览四百五十六引无「于公曰」三字。

〔七〕 孙星衍云:「『躯』,御览作『体』。」王念孙云:「按治要作『敢问古时尧舜支解人,从何躯始』,是也。今本脱『敢问古时』四字,则语意唐突。御览人事部亦有『古时』二字。」

〔八〕 孙星衍云:「『矍』,御览作『惧』。」王念孙云:「按『矍』本作『惧』,此后人不晓『惧然』之义而以意改之也,不知『惧然』即『瞿然』也。说文:『{〈目目〉夰}(九遇切),举目惊{〈目目〉夰}然也。』经传通作『瞿』,檀弓『公瞿然失席』是也。又通作『惧』,大戴记用兵篇:『公惧焉曰。』(『惧焉』即『瞿然』)庄子庚桑楚篇:『南荣趎惧然顾其后。』史记孟子传:『王公大人初见其术,瞿然顾化。』汉书惠纪赞:『闻叔孙通之谏则惧然。』说苑君道篇:『哀公惧焉有间。』皆惊貌也。治要及御览人事部并作『公惧然』(钞本御览如是,刻本改为『戄然』)。」

〔九〕 俞樾云:「按晏子问支解人从何躯始,而公遽云『从寡人始』,语殊不伦。据韩诗外传,作『景公离席曰「纵之,罪在寡人」』。疑晏子本作『公矍然曰从之』,『从』即『纵』也。『寡人始』三字,必有夺误,或亦如外传文,或文不必同,而意则必相近也。」苏舆云:「『从寡人始』不误,盖景公悔心乍萌,率尔而对。若既纵之矣,下何以云『属狱』乎?治要无此句及下六字。」则虞案:苏说是也。晏子固知尧舜未尝支解人,而以「何体始」为问者,欲借以启沃景公。景公率尔曰「从寡人始」,言未毕,知支解人之不当,始戞然即止。此非有缺文,正状其言之未已也。

〔一十〕孙星衍云:「御览『遂』下有『止』字。」

〔一一〕苏舆云:「『公曰』二字当衍。」则虞案:「遂不支解」四字,记者之言也,故又用「公曰」二字以别之。苏言误。

〔一二〕王念孙云:「按治要及御览人事部皆无此七字,今有之者,亦后人依说苑加之。」

〔一三〕王念孙云:「按说苑作『臣请为君数之』,治要及艺文类聚人部、兽部,御览人事部、兽部,白帖三十九皆作『请数之』;今本依说苑加『臣为君』三字,而脱去『请』字。按下文『公曰可』,即可晏子之请也,则原有『请』字明矣。故说苑亦有『请』字(外上篇记谏杀颜浊邹事,亦曰『请数之以其罪而杀之』)。」

〔一四〕卢文弨云:「『使』下有『自』字。」苏舆云:「治要正有『自』字。」则虞案:说苑「使」作「令」,无「自」字。

〔一五〕孙星衍云:「『致』,御览作『属』。」则虞案:宋本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然后煞之」。

〔一六〕孙星衍云:「沈启南本下有注云:『或作景公有马,其圉人杀之,公怒,援戈将自击之。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请为君数之,令知其罪而杀之。」公曰:「诺」。晏子举戈而临之曰』云云。是说苑文。」黄以周云:「原本『子』误『乎』,今正。元本有一○,乃出异文云:『或作景公有马,其圉人杀之,公怒,援戈将自击之。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请为君数之,令知其罪而杀之。」公曰「诺」,晏子举戈而临之曰』云云,凡五十五字,又作○隔之,乃接『尔罪有三』句。」则虞案:元本○下「此不知」无「知」字,「援戈」无「戈」字,明活字本同。黄氏盖未见原本,据吴刻而言也。此二字乃顾广圻所补。

〔一七〕则虞案:治要、艺文类聚二十四、九十三俱作「尔有三罪」,御览作「尔有罪三」,事类赋注二十一作「尔有三死罪」。

〔一八〕则虞案:治要同,惟无「而」字,类聚二十四「而」作「汝」,九十三无「而」字,御览四百五十六亦作「汝」。

〔一九〕则虞案:白帖作「汝罪一也」,类聚二十四、御览作「当死罪一」,九十三、事类赋作「一当死也」。

〔二十〕孙星衍云:「『善』,御览作『爱』。」卢文弨云:「御览无『最』字。」则虞案:类聚九十三、御览八百九十六、事类赋注作「最善马」,类聚二十四、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所爱马」。

〔二一〕则虞案:类聚九十三、事类赋注二十一作「百姓必怨叛」。类聚二十四作「百姓怨吾君」。

〔二二〕则虞案:类聚及事类赋皆作「轻伐」。

〔二三〕孙星衍云:「『汝』,太平御览下有『一』字。」

〔二四〕卢文弨云:「御览『使』下有『公』字。」俞樾云「『积怨』当作『怨积』。」苏舆云:「今本作『怨积』,疑俞所见本误也。」

〔二五〕苏舆云:「『汝』字缘上文衍。」陶鸿庆云:「上文当死罪一也,当死罪二也,句首皆无『汝』字,此文亦当一律。『汝』字本在『今以』下,传写脱去,而校者误补于『当死罪』之上耳。」

〔二六〕则虞案: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今」作「令」,义亦通。

〔二七〕王念孙云:「按治要及艺文类聚人部、兽部,御览人事部、兽部皆但有『公喟然曰赦之』六字,今本『夫子释之』三句,皆后人依说苑加之。『叹』字亦后人所加。」则虞案:类聚二十四引作为「舍之」,事类赋注引作「赦之」。作「赦之」,微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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