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御鬼宗的厉无影。
只听他带着些许兴奋低声道:“魏兄弟,我们出去聊一聊!”
不二有些纳闷,但也不好驳了他的兴致,便点点头,一骨碌爬起身来。
厉无影已然飞身遁出去,不二紧随其后,二人一遁一趋,竟到了合葬入谷亡魂的坟前。厉无影倏地停下来,落在那墓碑正前方三尺处,微一转身,直直看着不二:“魏兄,你觉得今日这一战,是否痛快淋漓?”
不二微微一愣,二人未曾打过多少交道,也不知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痛快倒不见得,有些惨不忍睹。”
厉无影摇了摇头:“咱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他指了指那个墓碑:
“我说的痛快,指的是这一战见识到的英雄好汉。”
他看了看不二,接着说道:“我看人向来很准。你敢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不顾自身安危,舍身救人,只凭这样的担当和气魄,便算我心中排的上号的人物。”
厉无影的声音原本十分沙哑,让人听了十分难过。但方才这句话,用情用真,用心用性,全是他发自肺腑之言,听起来却叫人舒服的很。
不二忽然想起他在战场之上,在生死时刻说得那句:“要走你们走,厉某死在这里也不怕。”
心中暗道:“这位厉道友虽然面貌丑恶,但无疑也是一个侠肝义胆的英雄好汉,一个慷慨豪情的性情中人。”
“只可惜,你的褒奖,我已然配不上了。”
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先前在众修士坟前的醍醐灌顶,让他的心态大为不稳,干什么都有些瞻前顾后的,似乎与这位慷慨激昂的厉无影站不在一条船上。
厉无影此刻正说到了兴头:“其实,我也知道,今日出手实在鲁莽,结果多半是凶多吉少。”
他顿了顿:“咱们做修士的,哪一个不渴望长生大道,活他个千百万岁。遇到今日的境况,正儿八经该当个王八,缩了脖子躲起来。”
“但眼看魁木峰这等风采气度,我心中就压不住一万分激动,明知相差极远,也要跟他比一比。”
不二点了点头:“魁木峰的确是一等一的人物,我对他也是一百八十个服气,只盼他能跟咱们一道平平安安出谷。”
“这你便放心罢,”厉无影笑道:“似魁木峰这等人物,都是天生带着大气运,干什么事都有上苍保佑,只会万事亨通。你在傀蜮谷躺尸一百次,他也不会有事的。”
这话说得,不二当真不知该如何接了。
这个厉无影,也不知他是不把不二当外人,还是天生长了一张耿直的嘴。
“除了你和魁老兄,此战还有四个人叫我佩服。”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忽然眉毛高扬,嘴角挂笑:“还请魏兄弟猜一猜,究竟是哪四个人?”
不二便在心里寻思:“凭厉兄的脾性,心中佩服的人,多半也是仗义豪情的英雄好汉。这两日见得人虽多,但是符合这个条件的寥寥无几。尤师兄可算一个,元霸算一个,法相也可以算一个,却不知第四个人说的是谁。”
想了想,当时和厉兄一起冲入场内救人的,除了魁木峰,便只剩南宫疾雨一个了。
念及于此,便将心中猜测说了出来。
厉无影听罢,连连摇头:“尤典、元霸、法相三位,自然被你说中了。至于这位南宫道友,从头到脚长得都是心眼儿,实在不大对我的胃口。”
他冷笑一声:“先前魁师兄叫咱们先走,你我皆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南宫疾雨却早就升起溜之大吉的念头,但又不想自己一个人先走,以免被人笑话,这才说了什么垫后,什么最后再走之类的屁话。”
说着,满脸的不屑:“他若是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我倒是佩服此人干脆果断。但这样的弯弯绕绕太多,实在叫我不爽快。还有,魏兄被那蟒蚺的瞳术逼入绝境之时,有几位兄弟离得老远匆匆赶来救人,元霸甚至为此送了命。这南宫疾雨离你最近,身法最好,反倒被两个根本拦不住他的青角魔截下来。”
说到此处,终于给南宫疾雨下了定论:“魏兄你深陷险地浑不知此事,我却看得一清二楚,实在气得不轻。这位仁兄,咱们是决计不能结交的。”
不二心中暗道:“事关自家性命,南宫疾雨如此做也无可厚非。但若结交朋友,此人的确不大合适。却不知还有谁能入得了厉兄的法眼?”
他思来想去,始终摸不着头脑,试探着问道:“崔铭?”
厉无影笑道:“这个崔铭倒是个妙人,不过他这性子说好听了叫做谨慎小心,说不好听就是太过猥琐,我实在喜欢不起来。”
他眼见不二猜不出来,却也不再强求。
“这第四个人么,我今日便不说他的名字,留给魏兄慢慢去猜。”
接着,又说了一句让不二摸不着头脑的话:“魏兄,别怪我唠叨。咱们大丈夫行事,岂能拘于条条框框,你虽然是个仗义的性子,但到底还在规矩和条条框框里,比魁木峰差的不止一两层境界呐。”
说着,忽然觉得有些憋闷,似方才这番对话不够尽兴,昂首看了看四周的情形,又说道:“魏兄弟,自打进这谷中,我就没有一天痛快日子,也没有瞧瞧这谷中的风景。难得今日你我同在,咱们到处溜溜。倘若能遇上落单的角魔,便给他来点苦头吃。”
不二心道:“在这角魔遍布,危机四伏的傀蜮谷中骋怀畅游,你倒是真有想法。”
但见他如此好的兴致,又不好驳了他。便寻思:“左右我也得去寻找毕蜚的血脉,大战方歇,那些角魔多半也该松懈的。”便点头答应了。
二人一路往蜮兽森林深处遁去,先前慌慌张张,匆匆忙忙,略过了大好风景。此时看百种异树,观离奇怪木,直叫大开眼界。
也不知溜达了多久,竟不知不觉到了先前苦战的那一片宽敞空地。
在此稍作感怀,正要离去,忽然听见空地南面的林子中隐隐传来穿林过叶的沙沙声响,便毫不做疑地各自施了匿身术,一并遁入靠北的林木中,探出脑袋,向空地望去。
只见一男一女小心翼翼从林中钻出来,左顾右盼遁入空地之上。正是贾海子和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