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得格外沉,她一定紧张坏了,暮泽看了白艾一眼,便知道了,在离她一尺的地方躺下,完全没察觉人圈外安拉紧随的目光。日日夜夜相对,距离咫尺之遥,她安然的睡着,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的很多情绪他已经能体味。她的身后是柠檬,他的身后是榴莲,男女各一列分成两个半圈围着火堆,他两是那圆的接头,下半截的接头是塔塔和荔枝,荔枝睡得忘了形,滚到一边,与塔塔之间空出了一个人的距离来。
“阿——离——”
塔塔模糊的梦呓,暮泽却听得分明,他坐起来,皱起了眉,望着火光映照中塔塔沉睡的脸。终究还是忘不了吗?还想着她吗?塔塔,真没有人能慰藉你的哀愁?大腿上搭上一只手,白艾又滚过来了。其实睡觉最不老实的是白艾,过去在族里休息的时候,每至夜深,她总会滚到他这来,一只手搭上他,每天早醒,他就会将她推回去,她似乎一直都没察觉。将她有些发凉的小手包在掌中捂暖和了又轻轻放下。塔塔在做着伤感的梦,白艾虽睡得踏实了,可仍让他怜惜,竟有些伤感,他还是无法让族人过得快乐。往火堆里添了些柴,面对着白艾侧躺下身子,犹豫了会儿,又拉过她纤细的手握在掌里,她有些冷,他这么告诉自己。快天明的时候,他松开了她的手,往旁边挪了挪,背过身去。
一大早,所有人便听见白艾的吆喝,简单的布置了今天的劳动内容。安拉和安特奇怪水果族人为何这么服从那个女人的命令,她是够悍,但是也不至于如此,她说的每句话,竟从来不会有人有异议。毕竟,安拉欲带人营救安特的时候,族人里不情愿的还是居多。水果族人离开的时间并不长,甚至没有留下一个人看守他们,就不怕他们逃了吗?用那女人的话说,乖乖呆洞里,安全,要是来了什么野兽的话,就看你们自己造化了!她可真是冷血!才小半天的功夫,水果族人便带着许多卡卡虫回来了,那是卡卡族人要花上好几天才能捕捉到的量,卡卡族过去被誉为寻找卡卡虫的能手,如今这称号要让贤了。望着一只只肥硕的卡卡虫,被俘虏的卡卡族人只能猛咽口水,水果族不会给他们这些俘虏吃东西的,他们怕是要当饿死鬼了。
“把他们解了,一人一只。”
水果族似乎是个害羞的氏族,有他们这群外人在场,水果族的人谁也不愿多说一句话,看样子不像是谁的命令而像是在外人面前的拘谨。所以,发号师令的女人说的每句话都能听得很清楚。安特首先开始挣扎,把他们解了?一人一只?水果族不是吃素为主吗?可从没听说他们吃人呢?那一人一只,他可不会理解成为水果族会好心的给他们松绑然后一人发一只卡卡虫!
“什么一只!我们是人!”
安拉的理解结果和安特一样,但是她关心的重点和安特不一样。
“闭嘴!别不识好歹!”
一个大个子走过来凶他们,安拉记得这人叫西瓜!
“算了算了,西瓜,照做。”
那女人安逸在人群另一头继续发号师令,也不知是不是恨她入了骨,打心底的排斥,安拉一直记不住那女人的名字。身上的藤条被粗暴的扯开,真的临死了,倔强的安拉也忍不住半截身子发凉,其他的卡卡族人更是斗若筛糠。叫西瓜的大个子仍旧很粗暴,安拉闭着眼只觉得手上挨了一记重击,瞬间她几乎瘫倒,他们要砍她的手吗?可预料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倒来,手上的沉重依旧,好半天,安拉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她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她手上的沉重感竟来自一只卡卡虫!其他的卡卡族人手上也都拿着一只卡卡虫。
“咕咕咕……看他们那样。”
安拉听见那个女人的笑声,从没听人的笑声是这样的。
“要吃就自己动手。”
那女人的语气里满是胜利者的得意,安拉站着,这次可以看见那个女人的姿态,她安逸的侧躺在一块布上,手边是几颗还没吃完的果子,其他的水果族人膝下也有一块布垫着,但是都规矩的坐着,没有她那么闲散。这女人虽然刻薄了点,但是还算厚道,让他们吃饱了再上路,安拉仍然抱着必死的决心,但是对水果族的抵触已没那么深,是他们先来抢东西的,败了,被杀是很正常的事,安拉安于自己的命运!
“吃饱了就走吧,别再来了啊。”
当安拉他们还没有人真敢靠近火堆烤卡卡虫的时候,白艾又补了一句,她今天比平日看起来慵懒些,也许是她想故意表现出她不在意他们的行为,让他们安心。暮泽附到她耳边说没她这么对待抢东西的俘虏的,她偏过头咕哝一句:
“我还是见不得杀人。”
安特他们听得分明,他们讶异的看着那无比高傲的女人,还是没人敢动。
“动作快点,不然一会我改主意了。”
白艾不耐烦的催促,这才有人撑着胆子蹲到昨夜暮泽为他们点起的火堆边烤卡卡虫,不知道是那个好心的人帮他们添了些柴,火才没灭。
“能告诉我们寻找卡卡虫的方法吗?”
才放松下神经的卡卡族人顿时都僵住了动作,看向仍站在原地发问的安拉。白艾淡淡扫她一眼,一点也不欣赏她强出头的姿态。其实她并不吝啬告诉卡卡族人寻找卡卡虫的方法,只是水果族现在寻找卡卡虫全靠皮皮和娜娜,难道告诉他们是鼹鼠帮的忙?那还得懂鼹鼠语呢!告诉他们只会祸害地下其他的鼹鼠,既然跟皮皮还有娜娜有交情了,它们的同胞她自然也不忍伤害了,而且依卡卡族人这爱抢夺的本性,让他们抓着鼹鼠了,相信也不会像她这么好吃好喝好招待的对它们,万一他们打皮皮和娜娜的主意怎么办?白艾咬一口手中的果子,淡了淡口中的油腻,说道:
“我给你们一人一条命,一只卡卡虫已经够多了。”
安娜不服气的看看手中的卡卡虫,一只卡卡虫的确够多了,过去很多时候他们都是几个人分一只卡卡虫,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给了他们一条命!她的确不该再多问。站了半响,最后还是不做声的蹲下身子,跟族人一起烤卡卡虫。看着大口大口吃着卡卡虫的卡卡族人,白艾在心里嘀咕,这些人就不怕我下毒?
“真的放他们走。”
西瓜护法神似的站在白艾身边,他们身后水果族人站成一排,纷纷注视着前方的暮泽还有卡卡族人。
“难道杀了他们,你负责动手?”
白艾睨西瓜一眼,西瓜忙摇头。这次“放生”行动由暮泽全权负责,将卡卡族人带到比较远的地方然后放走。目送着他们走远,白艾招呼发愣的族人说道:
“好了,按照原计划,开工!”
“好耶!”
水果族人一改刚才的拘谨又恢复了活力。白艾已经习惯她做指挥,然后看着族人动手,在一旁做指正,所以当族人走入林子做准备工作的时候,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今天有别的事。转过头看向对面的山坡,暮泽他们已经走得没影了,敌人总从那个方向来。从那边吹来的风有些凉,夹杂着青草的味道,白艾搓搓双臂,低着头顶着风,像前方迈出了步子。
“真去了哇,塔塔叔说得真准”
西瓜顶着一团树叶从一丛灌木后面冒出脑袋,他旁边还有柠檬榴莲。
“白艾姐和暮泽哥真是那个?看不出来呢。”
柠檬转头问榴莲,榴莲低头认真的看着她,反问:
“我们像吗?”
柠檬顿时红晕染上了耳尖,大舌头起来:
“我……我们……像……是……是……”
打情骂俏!当他隐形人呢!西瓜顿时醋意翻滚,绷下脸走开找塔塔他们去了,他知道他气也没用。
卡卡族人被绑着双手串成一串缓慢的由暮泽押解着在茫茫野地上行进。暮泽没有拿武器,也没有催促他们,只是面无表情的走在队伍的一边。队伍领头的是安特,安拉不愿意走在最前面。她夹在队伍中间,正好走在暮泽身边。她无数次侧过头仰视他,而他却一直无动于衷。
“谢谢你为我们生火。”
她挑了个话题,暮泽垂目扫她一眼,没有说话。对这侵略者,他纵然没有杀心,但是也没有丝毫好感。
“你……”
安拉有些急,她知道这时候如若和这男人还搭不上话,她那刚滋生出来的一点点情愫就真的没有得到回应的希望了。但是,她又不敢直言,怕惹怒了这男人,这男人纵然不是杀人成性,但是他无限的力量,魁梧的身形还是让她惧怕,只是一夜,她也感受得到这男人憨厚善良的心地,如果,他们换一个相识的场合就好了,也许他就不会这样拒她于千里之外了。
野地的尽头是一片树林,异族都居住在那片树林之外的地方,树林中猛禽异兽危险丛生,与野地另一头水果族的居住地相比是另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就连暮泽也轻易不会进入那片林子。
“你……”
安拉仍想不出能说些什么,暮泽停住脚步回头扫她一眼,让她一惊,没声了。他从没见过这么多话的俘虏,欺负他没长一副凶相吗?这女人胆子就这么小呢,看她一眼,就吓得走不动路了?傻呆呆的连脚下的危险也没注意到,就这样的还敢来挑事,她能长这么大都算庆幸了。
“小心。”
他好心的伸出大手,一把把她拎到半空中,一条毒蛇从她脚下无声的滑过。安拉却被他的举动吓得在半空中怪声叫着,四肢乱抓。走在前面的俘虏听到她的叫声,以为暮泽要杀人,直接软了双腿,一溜的跌在地上,安拉后面连着的俘虏则吓得站在原地,惊恐的看着挣扎着的安拉。看到毒蛇爬走,安拉明白了暮泽的用意,但是晚了,纵使停止了挣扎,裹在身上勉强能称为衣服的破布“滋啦”一声从暮泽的大手抓着的部分碎裂了,安拉掉到地上露出一大片裸背,顺带着连后面的人也跟着被扯倒。狼狈的用绑着的双手捂着胸前还没有掉落的布块,趴在地上,撅着屁股,两腿踢腾着,安拉不知道该怎么起来。
“都闭上眼睛!”
她听到那个男人说道,然后感觉到一件衣服披到了她的背上,她羞窘的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手上的的藤条被解了开,她惊讶的睁开眼睛,那个男人蹲在她的面前,闭着眼睛。
“穿上。”
他的语气仍旧没有任何改变,替她解了束缚便站起身,转过身去,魁梧结实的上半身一览无余,衣服是他的?安拉一边讶异的穿上衣服,一边看着他的后背,那结实的肩膀,让她有想靠上去的冲动。
“谢谢你。”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
他模糊的回应一句,如果白艾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他这时候,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