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回到曼彻斯特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小雨,像是离人的泪。簌簌按照麦克给她的地址找到了徐岩所在的医院。
徐岩自己住着一间病房,门虚掩着,簌簌走了进去,看到他站在窗前,呆呆地望着外边,簌簌轻轻走过去,从他身后抱住了他,就像以前那样轻轻地抱住他。他好像并没有十分吃惊,像事先已经知道簌簌会出现一样。
“你还好吗?”簌簌说。
“很好。”他慢慢转过身来,将簌簌拥入怀中,抱得很紧很紧,仿佛只要他一松手,簌簌就会消失一样,“簌簌,簌簌,我很想你。”他说。他的眼泪滑下来,就像宫崎骏的动漫《龙猫》里的小梅哭起来一样,一滴滴地不间断地落下来。
“我知道。”簌簌轻声说道,“你瘦了。”
他吻簌簌,近乎粗暴地吻着簌簌,簌簌迎合着他。她知道他的痛苦,他的想念,他的不甘心。突然他昏倒了,就这么突然地昏倒在了簌簌的面前,簌簌出于本能扶住了他,然后着急地按了玲,医生过来展开了急救。
簌簌在急救室的门外等着,有一个女人坐在了簌簌身边,“你是林簌簌吧?我是徐岩的妈妈。”那个女人说道。
簌簌转过脸,看着她说:“您和徐岩很像。”
“谢谢你能回来看他。”
“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她笑了笑,不再说话了,过了大概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急救室的灯熄灭了,簌簌和徐岩的妈妈跑到了手术室门口。
“病人已经脱离了危险,以后多注意让病人好好休息。”
“谢谢医生,我知道了,知道了。”徐岩的妈妈答道。
徐岩被送回了病房,徐岩的妈妈走到窗户旁边,打开了玻璃窗。瞬间觉得病房里的空气流通了,消毒水的味道也没有那么浓了。簌簌看到床旁边的桌子上有饭盒。
“我给徐岩做的饭,你待会喂他吃了吧,虽然我每次喂他,他还是只吃那么一点点。”
“好的,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簌簌说。
“簌簌,他很需要你。”她突然很激动地拉住簌簌的手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会陪着他,直到他康复。”簌簌坚定地对徐岩的母亲说。
她怀着感激的目光望着簌簌。再坚强的母亲看到自己的儿子受这种折磨,恐怕也会崩溃。她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我觉得我可以把他放心地交给你了,你们两个在一起会更自在一些,我先走了。”她说。
簌簌说:“好。”
徐岩苏醒了过来,簌簌喂他吃饭,他吃了很多,簌簌对他笑笑,说道:“老公真棒!”
“记得以前都是我把你当孩子一样疼,现在却互换了角色。”他忽然唏嘘起来。
“这样才不会累。”簌簌把饭盒放在一边,轻轻吻了他一下。
“等明天,如果天气很好的话,我带你出去走走吧。”簌簌提议道。
“去哪?”
“医院前面的花园。”
“好。”他似乎很累的样子,闭上了眼睛,簌簌也不再说话了。簌簌盯着徐岩的脸看,他瘦了很多,头上的头发也剪短了,再也不见了当初的神采。老天总是这么爱折磨人。
簌簌回到了曼彻斯特大学,一切还是老样子,只是簌簌不再属于这个学校,簌簌也告别了学生年代。
“天!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事先通知我?”苏繁希瞪大眼睛说道。
簌簌正坐在曾经属于她的宿舍里,看着一本小说:“我刚从法国回来。”
苏繁希想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夸张地放慢速度,张开双臂向簌簌扑过来,可是,她脚下一滑,摔了一个狗啃泥。簌簌大笑起来,苏繁希爬起来,装模作样地拍拍身上的土。
“拥抱美人是需要代价的。”簌簌说。
“这么大的代价我情愿不抱你。”苏繁希翻了她一个白眼,说道。
“很多人还求之不得呢。”簌簌鄙视地看了她一眼。
“说说你在外边又迷倒了多少男性?”苏繁希的八卦精神又爆发了、
“很多,多得数不过来。”簌簌略带忧郁的神情说道,然后簌簌看了看表,说道:“我该回到医院了。”
“你已经去见过徐岩了?既然当初离开了,为什么还要选择回来?”她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爱他。”苏繁希认真地说。
“也许吧。”簌簌说,“我要走了。”
“恩,我就不留你了,有时间的话我会去找你的。”她说。于是二人就在宿舍门口分别了。
簌簌回去的时候,徐岩还在睡梦中,像个睡熟了的孩子一样惹人怜爱。簌簌忍不住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他好像感觉到簌簌亲了他,睫毛闪动了几下,簌簌以为他要睁开眼睛,可是他没有,只是眼角有液体滑下。看他这样,簌簌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坐在病床旁边,拿出一本杂志看起来。
“簌簌,明天要是晴天的话,我们不在医院里待了好不好?”他闭着眼睛说道。
“好,如果天气好,我们就去海边。”听到簌簌这么说,他似乎很高兴,嘴角牵起了笑意,随即又消失不见,他不再说话了,看着像睡熟的样子,但是簌簌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晚上,徐岩的妈妈来了,她带了两份饭过来,徐岩一开始不肯吃东西,簌簌说:“徐岩,你不吃簌簌也不吃了。”
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乖乖地吃起了他妈妈喂给他的饭。簌簌觉得徐岩好像变回了小孩子,他好像有点怕簌簌,尤其是簌簌拿自己做威胁的时候。簌簌在旁边吃饭,徐岩妈妈做的饭很好吃,比酒店里的饭还好吃,这饭里有爱的味道。
他妈妈开口道:“簌簌,吃过饭,你就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在这边照顾他。”簌簌停下手中的筷子,点了点头。
第二天的天气很好。簌簌推着徐岩来到了离医院并不是很远的海边,大海一望无际,海水凶猛地拍打着海岸,海鸟在海水的上空自由翱翔。
“大自然真美。”他由衷地感叹。他吃力地从轮椅上站起来,在沙滩上仔仔细细地开始找贝壳,一个接着一个的找,他的表情不像是在找贝壳,倒像是在找自己丢的宝贝,他把找到的贝壳都小心翼翼地装进了口袋,一直到他们要走的时候,他的贝壳已经再也装不下了。
回到医院,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一根漂亮的红绳子,认真地把那些贝壳串了起来,串成了一对手链,还有一串项链。
“你弄得真漂亮。”簌簌说。
他把簌簌拉进他的怀抱,小心翼翼地为簌簌戴上了它们,然后轻轻吻了簌簌一下,簌簌安静地待在他的怀里,他用很悲伤的语气说道:“以后我死了,就让它们陪你。”
簌簌用手轻轻抚摸他瘦削的脸,说:“傻瓜,你不会死的。”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吗?”徐岩问道。
“当然会,我不会再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冰冷的病房里了。”
“你真好。”他说。
簌簌陪在徐岩身边,这一个星期以来,他的病情没有恶化却也没有好转。他有的时候会突然从梦中惊醒,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喊簌簌的名字。
“我在这呢。”簌簌说。他又闭上了眼睛,像个婴儿一样睡着。
充紫铭是来看望徐岩的人中,来的次数最多的一个,充紫铭是个大胆而又活泼的女孩子。她每次来,总能逗得徐岩哈哈大笑。而簌簌只能在徐岩身边,让他有种温暖。充紫铭应该还是喜欢徐岩的,不然不会这么关心他,能在这种时刻还执着这份喜欢已经很不易了。
听说她现在已经跟布鲁诺分手了,大概因为他忍受不了充紫铭这么关心徐岩吧?也可能是充紫铭发现自己喜欢的还是徐岩吧?反正肯定和徐岩有关,簌簌有吃充紫铭的醋吗?簌簌肯定自己没有,徐岩在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关心,簌簌倒是希望有好多个充紫铭,一天来好多次,这样病房的气氛就可以欢快起来了。
当充紫铭正在讲学校的趣事时,徐岩的爸爸来了。簌簌打量着他,徐岩有和他一样的眼睛,徐岩的爸爸给人的感觉是冷峻,威严,这大概和他的工作有关吧。他走到徐岩的病床前,把一篮子水果放下,没说一句话,然后就离开了。簌簌和充紫铭就站在旁边,看着这个过程。
“你爸爸是不是不爱你?”充紫铭问躺在病床上的徐岩。
“坦白说我也不清楚。”
听着他们的谈话,簌簌想起了自己的爸爸,他们总是很少见面,簌簌知道爸爸有好几处房子,也不经常回来看簌簌。自己以前不理解,现在觉得大概是爸爸不希望自己的仇家发现他的女儿吧!他们也很少一起出去,簌簌记得有一次因为阑尾炎住院,爸爸也是提了一篮子水果,放下就离开了。
“不,徐岩,你爸爸很爱你,他只是不善于表达。”簌簌说。
“或许吧。”他说。
晚上簌簌回到宾馆,点燃了一只烟。在徐岩面前簌簌是从来不抽烟的,只有一个人待在宾馆里的时候,簌簌才会抽一支。徐岩应该早就发现簌簌抽烟了吧,只是他从来没有提过。簌簌换上睡衣,打开了电脑,很久没有联系过的提亚给簌簌发了一封邮件,邮件上是这样说的:
簌簌,不知道你在国外生活的还好吗?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吧?你更换的手机号我也不知道,发给你的邮件你也没有回。
后来想了一下,其实过去的没有必要再去追回,也追不回。我现在交了一个女朋友,我很喜欢她,我们相遇在我遇到你的那个酒吧,她那天喝醉了,于是上演了我的英雄救美,她对我很好,很温柔,她和我在一个学校,她是学美术的,我们已经订婚了,经过那么多的事情,我才发现我追求的是平平淡淡的幸福。
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件事我不确定你的妈妈是否告诉了你。你爸爸他入狱了,好像被判了十年,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现在你的妈妈在独自承受着这一切,我觉得你应该回来支持她,你知道现在她只有你了。
看完提亚的邮件,簌簌手脚冰凉,簌簌知道现在抱怨什么都没用了,当事情发生时,簌簌只能去面对。
终于又要回到D城了,簌簌的妈妈曾经是个女强人,簌簌似乎并不是很担心她,但是不管怎么样,簌簌必须要回到妈妈身边去。要跟徐岩说一声的吧,簌簌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估计他已经睡着了,算了,还是明天到家之后再联系他吧。
簌簌坐了个的士来到了机场,望着窗外快速后退的点点灯光。是啊,现在簌簌已经不想再去怨天尤人了,这应该是簌簌的进步,她的人生注定是坎坷的,谁的人生是不坎坷的呢?簌簌妈妈的人生,簌簌爸爸的人生,徐岩的人生。
下午一点簌簌回到了D市,来到父母的房子那里,那里已经一片狼藉了,大门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簌簌慌了,妈妈她现在在哪?
她的手机打不通,妈,簌簌多想冲这个城市大喊一声。都怪自己,出去这么久,都没怎么跟家里联系过,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簌簌居然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
“喂,张阿姨,你知道我妈妈她现在在哪吗?”簌簌带着哭腔打着电话。
“小姐,你别急,太太现在在我家呢。”
“那就好,你家在哪?”簌簌急切地问。
“我家在农村呢,有点难找。我发条信息给你,你按照地址找过来吧。”张阿姨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