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立即回京。”
定王站了起来,负手在屋里来回走动,话音极快却坚定,“咱们计划的是七月底再次围剿澎湖,第二次佯败,这战不用你出面,你留在这里也没用,所以你先回京,直接跟楚倾交代清楚,反正到了这个地步,肯定瞒不下去了。楚倾能理解你们夫妻的苦衷,那你尽快回来,咱们九月一起出战。楚倾不能,你,你就领他去你姨母表妹坟前,我就不信他有脸怪你!”
堂堂一个大将军冷落亲生女儿十几年,虽然楚菡是被三夫人怂恿自己失足摔死的,但如果不是楚倾嫡庶不分过度宠爱庶女惹得楚菡心生怨愤,三夫人也就没有机会煽风点火,所以楚菡的死与楚倾逃不了关系,楚倾有什么资格怪程钰夫妻?
程钰过来路上就是这么打算的,听定王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没有一丝怀疑他离去的动机,程钰撩起衣袍,直直朝定王跪了下去,对天发誓道:“二哥,咱们约好的,要一起登上澎湖扬我大齐天威,请二哥放心,京城的事情一解决,我会快马加鞭回来,绝不辜负二哥的信任!”
定王什么都没说,只扶起他,重重地拍了拍他胸口。
京城。
六月中的日头火辣刺眼,楚倾随几位阁老一起进了摆着冰的崇政殿,只觉得好像从火坑里移步到了清凉林间。
太后与丽妃惠妃都在,行礼过后,内阁首辅张大人开口询问道:“太后,皇上龙体可有好转?外面众臣人心惶惶,臣等忧心不已,全都盼着皇上早日康复,重理朝政以安民心。”
太后叹了口气,从龙榻上站了起来,苍老着声音道:“你们过来看看吧。”
张大人抬起头,看看左右的同僚,一起上前。
龙榻上明德帝嘴依然歪着,眼睛不歪了,却眯缝着难以睁开一般,身上还是不能动弹。
楚倾皱眉,冷声问一旁弯腰低头的太医院院使,“我听说中风只要医治得当,想要恢复几成并不是太难,京城就有中风后偏瘫月余渐渐恢复行动自如的例子,为何皇上有你们这些医术最好的太医治疗,却半点不见好转?”
这帽子扣得太大,几个太医慌忙跪了下去,院使裘大人朝龙榻叩首道:“中风有轻重之分,皇上病情太重,臣等真的已经竭尽全力了。”说话时目光扫了一眼太后的裙摆,可惜他额头几乎贴着地,谁也没能看见。
太后没看见,但也帮他们说了几句。
楚倾闭了嘴,退到了张大人身后,借着旁人身体的遮掩,悄悄看向惠妃。
惠妃若有所觉,朝他看了过去,目光相对,惠妃马上垂下眼帘,下巴却不易察觉地朝太医们那边歪了歪。皇上发病当日,太后就以伺候不周为由换了崇政殿所有伺候的宫人,全部下了大狱,连御前侍卫统领都换了人,如今唯一能替皇上求救的,就只有她这个被人当幌子最终可能也要当替罪羊的宠妃了。
楚倾从太医们身上收回视线,没有再看惠妃,当晚回到侯府,楚倾思量再三,提笔写了一封信,喊来心腹吩咐道:“命夜风亲自交到惠妃手上。”
太医们都被太后派人盯着,他没法安排人救治皇上,再耽搁下去皇上恐怕再也无法恢复,那么他只能选择相信素来与太后丽妃不合的惠妃,只要惠妃成功,他便可以奉召清君侧,一举铲除那对心狠手辣的祖孙。
当晚三更时分,惠妃突然被人唤醒。
“这是侯爷命我交给娘娘的,白日属下无法靠近娘娘,只能出此下策,还请娘娘恕罪。”一袭黑衣的宫女夜风单膝跪下道,双手抱拳,更似江湖女子。
惠妃将信将疑,接过信,走到小灯前低头看。
看完了,她信这确实是楚倾写的了,思忖片刻,当着夜风的面提起灯罩烧了信,头也不回地道:“你替我转告侯爷,为了小公主,我愿意替侯爷冒险一次,万一我出事,请侯爷替我照顾小公主,我不求别的,只求她能平平安安长大。”
崇政殿内外都是太后的人,她替楚倾做事是九死一生,可如果不冒这个险,将来寿王登基,丽妃成为太后,那女人不会放过她。惠妃不怕死,但女儿太小,她不能让女儿没了娘亲,任人宰割。侥幸成功,定王会记得她,日后她安安分分做个太妃,等女儿大了,再给她找个好驸马。
夜风低声应下,如来时一般悄然离去。
楚倾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睡不着,踏着月色去了莲院。
宫里出事不久,他便将女儿外孙接了过来,放在眼皮子底下亲自照看。因为知道京城要变天了,他没放齐智去福建立功,而是命齐智继续留在侯府保护他的儿女。
关系到儿女的安全,多一个人,他就安一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