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天蓝如洗,晴空万里无云,凝珠撩起窗帘看外面,清风吹过来,拂动她耳边碎发轻轻地动。
“妹妹放下帘子。”含珠都快记不得这是她第几次提醒妹妹了,出了城门,窗帘就好像会吸妹妹的手似的,让她隔一会儿就去碰。
难得出来玩,凝珠就想看外面,见方氏嘴角噙笑,她朝姐姐撒娇,“我就看一会儿,姐姐你别管我了,母亲都没说我。”她私底下与姐姐说话,称方氏义母,姐姐方氏都在场喊母亲,在周家的时候喊周寅父亲,喊方氏娘。
姐姐的话居然不管用了?
含珠气结,方氏笑着劝道:“没事没事,她喜欢看就让她看吧,今天是上巳节,大家都去水边玩了,去九华寺的人不多,你看,外面路上都没什么人,不碍事。”
“就是就是。”凝珠得寸进尺附和道。
含珠伸手捏了捏小丫头的脸。
凝珠顺势朝姐姐扮个鬼脸,等姐姐松开手,她干脆将脑袋都探了出去,前后看看,除了周家的丫鬟下人,后面姐姐的马车仆人,就身边一个周文庭了。没什么好看的,凝珠盯着周文庭瞧,想到这家伙当初骗自己他不会骑马,凝珠故意问道:“你是谁啊,怎么跟在我们家马车旁边?”
小脚丫问得一本正经,看他的眼神也像陌生人,周文庭笑了笑,朝她拱手道:“在下周文庭,方才姑娘挑帘时,在下觉得姑娘与舍妹十分相像,故追上来一探究竟。”
马车里含珠与方氏一起笑了,凝珠努力绷着脸,娇声斥道:“谁要跟你的妹妹像?你认错人了,快走吧,别在这儿碍眼!”
周文庭方才说话时已经靠近了窗前,见小丫头瞪着杏眼与他说话越来越不客气,他伸手就在她脑顶弹了一下,“再说一句?”
凝珠嘿嘿笑,猛地放下窗帘坐正了。含珠瞪了妹妹一眼,心里却高兴妹妹多了个好兄长。
马车外面,周文庭继续跟着马车走了会儿,才往外侧避开了一段距离,过了会儿凝珠再探出头,他就再凑过去,兄妹俩有说有笑的。
含珠听了会儿,想起今日的正事,悄声跟方氏打听,“舅母,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啊?”
“我告诉你,一会儿见了人你可别露馅儿。”方氏低声道。她这个儿子跟外甥一样,都是不想早早娶媳妇的,跟他念叨两句还没事,要是张罗合适的姑娘来自家做客,儿子当天必定早出晚归,想让他主动相看谁更是不可能。这次女方家里是真的非常满意儿子,才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要不人家哪肯带女儿出来给男子相看呢,一般都是男方有意提亲,安排女方出来相看男方的。
含珠连连点头。
方氏歪头与她道:“是吏部郎中柳大人的独女,你没见过她,肯定知道柳家吧?”
含珠恍然大悟。
她没去过柳家,但有次她去周家做客,刚好当天周文庭一位同窗好友来拜访,那人便是柳家的二公子,含珠还听妹妹提起过几次,周文庭与柳二公子交情十分深厚,常常相约出去踏青的。
“原来柳家有姑娘啊?”含珠意外地问。既然柳家有女儿,凭周文庭与柳二公子的交情,两家姐妹应该也有来往的啊,妹妹住进周家后认识了不少伙伴,含珠却不记得妹妹提起过姓柳的姐妹。
方氏笑道:“他们家是六年前调进京的,次年我们两家开始走动,不过阿凝搬过来之前,我们家没有姑娘,柳姑娘很少过来做客,我去那边时倒见过她好几次。阿凝来的时候,赶巧她外祖母病重,她回去孝敬外祖母了,去年才回京。你表哥过去串门,人家就看上了,只是姑娘家脸皮太薄,过年我给柳家下帖子,她都没来,不知怎么让她娘看出了心事,这才过来与我说……”
“母亲跟姐姐说什么悄悄话呢?”两人嘀嘀咕咕的,凝珠突然凑了过来,一脸好奇。
方氏递给含珠一个打住的眼神,笑着将凝珠搂到怀里,“阿凝越长越好看,刚刚我们商量给阿凝挑什么样的相公好呢,阿凝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才不信!”凝珠狐疑地打量二人一眼,挪到姐姐身边问姐姐。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有的已经懵懵懂懂体会过感情滋味儿了,有的依然还是孩子脾气,凝珠喜欢玩喜欢吃,根本没考虑过嫁人的事,所以被义母用嫁人打趣,小丫头都没往心里去,只想知道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含珠当然不能告诉妹妹,万一妹妹转眼告诉周文庭,或是露了馅儿,周文庭半路折回去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