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正巧趴在山头打着盹,北城一处深巷中,随着一轮幽暗扩展开一名青年从中走出,街巷狭窄往日里很少有人会出现在此处,所以他的出现并没引来骚乱。
青年搔着脑袋打量着四周露出一脸狐疑的样子,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在他脑中留下了零星片段,他绞尽脑汁的想把这些片段拼凑在一起,但无论如何费力的思忖都感觉一些应是重要的东西成为了一纸空白。
青年皱起了眉头由这两座阁楼的夹缝中向天际看去,天幕上一排大雁组成队列向西沉的方向追赶着,零星的几只无名鸟跟在大雁后方奞翅而飞,彩云飘荡,刚刚遮蔽在他头顶的一簇形似象龟云朵云此时不知游逛到了哪里,零散的几颗白星先于玉弓出现挂在穹宇之上。
“你们应该是出现早了”青年看着穹宇上方仅依稀可辨的几个白星独自低吟“即便皓**近残迈但仅存的光辉依旧不是你等可与之比拟。而既然你们属于夜幕那便该老实一些,不该再觊觎于白昼。“青年黝黑的瞳孔没有光泽似乎也被此时煜爚的斜晖夺去了光彩。
燕子低飞紧贴青石板路面划过,怕是有灵巧的人一脚便能将它踩翻在路面,一条宽敞的大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民宅,路两旁很是欢乐,一些总角之童各相手拎着足有一人宽的大盆正翘首企盼的看向城西如是祈望着什么,一些性格爽朗的汉子扒下了上衣,赤膊着三五成群围绕在一起交谈。许多妇人手持笤帚与刷子厉兵秣马,像是要和谁人展开搏斗一般警示。
青年见此景,惊异的也同望向了西城,那里除去耀眼的余辉外,阵阵轰隆之音大响。
“这么快就到了”净城日“!看来又是一个月将过去”青年独自喃喃道
徐城除去严谨的治安外,对于这座城市的环卫也是有相关的硬性规定,严禁城中居民胡乱丢弃废弃物以及对环境造成污染,像那些每天在闹市中摆摊的商贩在夜间收摊时,必须将所处的区域打扫洁净方能翌日继续经营,否则将会得到内宗不近人情的治罚。在这些商贩中,内宗监视最严的便属那些夜间经营小吃的商摊,若是哪家油污遍地,废物乱弃,将会直接褫夺他们徐城行商权甚至直接驱逐出城邑。
而对民宅周边来说内宗管理的相对比较宽松,但城中居民却皆都自觉,每天清晨若仔细观察都会发现一些妇人手持毛刷在自家门口洗刷着街道,并且乐在其中的样子。即便如此,内宗照样规定每逢月末前三天都会进行一次覆盖全城的道路清洗。清洗的方式很蛮横,就是将设立在西城一座类似陡崖的水库开闸,水势不大不小足够能起到清洁冲刷的作用。
每到这个特定的日子,商贩都会提早收拾起摊位防止兜售的货物被清水带走,而在城中久住的居民也在这项特定的节目中找到了些许乐子。孩童会掇着和自己身高相仿的木盆等待水闸开放时坐在其中,随着汩汩清水向城东一同涌去。而那些成年汉子,则更乐得享受一次天然的沐浴,整日操持家中劳务的煮妇们如同比赛一样,看谁能把自家门口的青石砖铺砌的大路擦拭的光滑锃亮。对年长的一辈来说,着却是一次对即将过去的月份中烦扰杂念的洗礼。
“咚,咚,咚”
城东嶷岌高墙上沉闷的铜钟敲响,骤然响起的沉闷音色另街道上的居民神色兴奋,这三道钟声对他们来说是一段欢快的肇始。
徐一笑昂着头眺望城西,此刻他依稀可以听见从那方向传来的湍湍水波声响,欢脱的孩童将木盆置于地面匆忙的坐在其中整备好等待即可到来的滚滚清流,赤膊的汉子不再互相攀谈,皆是脱光了衣裳仅留一条短裤做遮蔽要享受即将到来的天浴。妇女们手拿毛刷与相邻的竞争对手肃穆注视着,待上游的清泉来袭时便是她们争相证明谁才是这片街区操持家务的第一人。
青年所处的整片街区欢腾在一片洋溢中,他相信不仅是这里,城中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无论哪个角隅都会这般热闹,每个人独有自己的方式来迎接这场洗礼盛会,也没人会在意他人是想清洁己身还是想除去脑中萦绕许久的阴霾污秽。
青年此刻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不似方才那般忧愁,他努力的想被喧闹的氛围感染,也想藉此投身进这片热忱的欢洋中抹除心中的一抹阴郁。
“我记得那时..那..“青年自语,追忆的零星片段中也有关于木盆;毛刷;欢愉;亲和的记忆闪现,那其中还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向自己,溢出的宠爱之色熠成了满目璀璨碧波
“快闪开!”有孩童在远处高喊
青年倏然从追忆中醒来,他惊愕的见地势较高的西侧汩汩激流向自己涌来,激流上浮游着张张木质大盆,潺潺的水流声中有总角们欢愉的刺耳尖叫。
“快闪开!”随着激流而至的木盆上有孩童在招手示意
青年瞿然下仅是一个反应的时间便与一张随汹涌而来的木盆相撞,他被木盆上传出的力量掀飞,仰目朝天落入滚滚清水中。溺于水中他谵妄的神态终于被拉回,耳畔与脑腔中除却熙熙水流作响外还有一片宁和心境。
“我便永远沉溺其中,永不再醒来吧!“青年浸于水中,时来的安逸教他如此想到。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不能呼吸导致的气闷麻痹了他的思维,此刻他仿若聆听到九天传来的钧天广乐大道之音。
“是啊,徐一笑你是怎么了?以往你的冲霄豪气呢!“即便危急关头,青年也不忘觍颜的在心中自夸一番
“站起来!振奋起来!你不该被洪流所淹没,即便终将沉溺,你也该复命于汪洋!“
“哗“
青年猛的从澄清激流中站起,阵阵欢笑由四面八方传来,即便双目迷蒙也能辨识出两侧蹲在台沿上奋力洗刷青石的妇女身姿。青年劫后余生般面相西侧斜晖,舒缓的感受着和曦的暖阳,滚滚清泉从他小腿处刷过,丝丝凉意教他神清气爽。
“你在干嘛!”一声如黄莺般清脆的女声在他耳畔响起
“诶呦!”徐一笑还舒缓的迎着斜阳伸着懒腰突然听见身旁有人说话,惊的他一个激灵,微微睁开眼跃入满目樱红。
“没干嘛!”他怔了怔神,眺入眼帘的是一名全身掩在樱红色曲裾的娇小女孩,女孩与这抹柔色很是相配,就连她挂在额首上的整齐青丝与一双灵动的瞳眸都是这般颜色。
“嘻嘻”女孩清灵一笑,樱红色的眸子上下打量着身前男子,待看见他浑身湿透,撅着小嘴问道:“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嗯?”徐一笑被女孩这么一问不由得微微发愣,神色略有踟蹰了稍许后方才说道:“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脱鞋子?“女孩继续开口询问道
徐一笑低头向脚下看去,此时清流不在同方才那般湍急而是缓缓流淌,刚刚还没过小腿的深度此刻比在脚踝,他着有的一双面纹锦靴正浸于水中。他偷偷扫向对面女孩的脚踝处,见她将下摆打成花结挽在小腿上侧,露出的皮肤光滑切白嫩,一双精巧的小脚没入清澈水中,左脚踝上系有一排银铃。
“啊!我想清洗下衣服!”徐一笑胡乱搪塞了一句。
“是洗衣服还是洗脑子?”女孩俏皮的一笑,微微侧着脑袋看向他
她樱红色的瞳孔本该是柔和,但此刻在徐一笑眼中,那抹颜色却如同一条艳丽丝带将他的目光仅仅牵扯住。
“不知道,也许连脑子一并洗了吧!”徐一笑不知为何对眼前女孩有一种莫名亲切感,本该对陌生女孩退避三舍的他,此刻却连心声都一起表露了出
女孩听闻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她本该是甜美的样子另徐一笑突感不真实,仿佛从一开始他便也只记住了女孩的樱红颜色却对女孩的样子没有丝毫印象。
“是因为被什么困扰了?”女孩没有在意他露出的疑惑,依旧一直在问询
“没有!”徐一笑耸耸肩,故作神态自若的回复道
“那是因为没有钱了?”
“也没有!”
“难道你又是在没由来的犯神经?“
“当然不会!”
“嗯..!”女孩将一只小巧的手放在下巴上思考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扼腕,一双灵动大眼看向他:“是有人招惹到你了!”
“你都是在胡猜!”徐一笑无奈,他全当是女孩无聊下在拿自己打趣
“你不用担心,谁招惹到你你就告诉我,这满天下还没有我不敢杀或是杀不了的人!“女孩轻巧的说道,但听在徐一笑耳中却有一种汗毛倒竖的惊悚之感
“你..“女孩轻松态度让他惊愕,他根本没想到这应是面相可爱的女孩,话锋中却能带有血腥意味。
他觉得此刻不该继续留在这里,思绪微微清醒下,他才发觉面前女孩好似不是无意出现在这里,并且她还了解自己,他很在意的钱与平时爱闹神经的毛病竟都在女孩口中道出,他没敢去问女孩是谁,突然出现的种种杂绪使他此时脑中异常混乱,他拔腿就向南面跑去,不想在此处逗留哪怕分秒。
女孩依旧静立在那里,一双樱红色的眸子一直注视着青年离开,小巧的双脚从没离开水面待青年慢慢远去,她抬起手将一根掩藏在秀发间的玉簪摘下,玉簪末端坠有几颗小巧银铃正随着清风叮叮作响,她眺目青年消失的方向独自呢喃
“那你可曾想起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