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室外的锦诚摸出白天老石给他的香烟发着呆,前方却突然传出少女的声音:“在想什么呢,跟我来。”
原来范以云一直坐在房间外面等着他,锦诚不知为什么,突然甩开了沉重的心情,笑道:“我说大小姐,你知道有一种感觉,既像抓到一根线索,又像什么都看不清楚,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范以云两只大眼睛眨了眨,像是看傻瓜一样的看着这个男孩:“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呢,这算什么问题,自己傻呗。”
“嗯...想问的确实蛮多。”锦诚突然发现好像是那么一回事,尴尬地闻了闻手上还沾着的烟气。
“想那么多还不如把眼下的资源尽数用上呢,”范以云没有回头,直直地说道:“不管你身处哪一个势力,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都觉得你不坏。”
“好人卡?我喜欢,”锦诚开了句玩笑:“你知道吗,其实我更喜欢出行坐上汽车,回家开个空调,一顿饭必须要有一盘肉,厕所能够通下水道...”
“你疯了吧,”还没等锦诚说完,范以云火气一上来,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但是回头望着那个疯子的表情,却发现他眼神中并是落寞、孤寂、痛苦、无奈,甚至悲伤:“你...”
“我并不喜欢这里,”锦诚道:“我想回去,回到我该回去的地方。”
有时候,当你觉得自己是一个遭受命运折磨的倒霉蛋的时候,或许那是命运在逼迫你走另一条路。
锦诚只觉得脸颊一热。范以云站在他的面前愤怒地盯着他,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这就是你的选择?我不管你从哪来,准备到哪去,你现在选择逃避也好,躲闪也罢,都和我没关系,你就逃吧,逃回你心目中的乐土。”
“你以为呢?那里有我的父母,有我的伙伴朋友,没有硝烟,你没有感情吗?命运硬生生将你所拥有的东西剥离,把你带到一个什么时候都有可能送命的地方,你还会很开心?”锦诚的火气也上来了:“我来到这里,每天拼死拼活的为了生存而奋斗,每天梦里都是家乡的景色。”
“那你就一直躲在你的幻想乡里吧,这世界从来就没有过真正的宁静与安全,你不去面对,就未必能逃得掉。”范以云不屑地转过了身,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正门。
门房将地契等证件交给了锦诚之后打开了大门,此时,天边已经有了微微的亮光,离太阳出来估计也不远了。
锦诚忍着肚子里的恶意,一句话也没有再和范以云说,背上刚刚拿到的文件包一瘸一拐地向椅掌村的方向走着。而此时,破空生从背后传来,锦诚被一块软软的东西砸中,回身一看,那是刚才范以云给他擦水的抹布,抹布的里面还包着一个东西。
锦诚回头张望,范家大门不知多久已经关上,而抹布里包着一把半新的盒子炮和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别让老娘再看到你!
时间过得飞快,锦诚却病倒了。
大年三十的下午,飞毛腿和瘦猴勘探地图回来了,看着床铺上裹得跟粽子一样的锦诚哈哈大笑道:“你小子这是闹哪样,起床没穿衣服?”
“嗯,”锦诚两眼无神,淡淡地道:“恐怕还要严重点。”
瘦猴两人看到锦诚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大吃一惊,悄悄把夏革拉到一旁:“革叔,这是闹哪样?气氛不对呢,他小子泡妞被甩了?”
“别说了,”夏革叹了口气说道:“从礼义镇回来就这样,整个人都颓废了下去,劝都劝不住,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床边的苏世麒也忍不下去了:“我说你小子还是不是革命战士了?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但是有什么困难不是能够克服的?远在延安的毛主席也说过,没有克服不了的问题。”
锦诚在床上没有说一句话,就这样沉默着。
“你小子疯啦?”苏世麒一拳头舞了过去,打了个结实:“我不管你怎么着,今晚我那位妹子要过来,你必须出席,坐在那不动也行,反正必须下床。”
“世麒,你快去接接人家大姑娘吧,”夏革说道:“这里交给我们。”
苏世麒道了声谢后便飞身窜了出去,而留下的四人脸上全变了样,不是打雷就是下雨,黑压压的一片,说时迟,那时快,夏革用被子捂住了锦诚的头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跳上了床,用自己的拳脚招呼着被子里的傻子,其中大虫更是边打边骂:“你他娘的很了不起是不是,还装是不是,你虫爷刚才是怕影响不好,现在要你小子好看。”
一旁的飞毛腿也边踢边骂道:“你他娘的什么都不说,我们必须要供老爷一样把你供着?人家世麒把正事放下陪你,你他娘的还爱理不理。”
其中夏革一句话也没说,但是揍得却最狠。
锦诚此时的感觉就像是坐上了碰碰车一样,没有一时消停。不一会,在众人手忙脚乱的招呼下,一只熊猫脸挣扎着钻了出来:“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此话一出,锦诚感觉连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心中没由来的一阵傻笑:“我靠,大虫,打人不打脸,瘦猴你往哪摸,老子下半辈子的幸福没有了找你算账,喂喂,飞毛腿有话好好说,别拿凳子。”
飞毛腿强忍着笑意道:“清醒啦?”
锦诚陪着笑脸道:“醒了醒了,小弟上衣的包里还有一根存货,弟兄们随意,谁先拿到就是谁的。”
此话一出,那还了得,四人的目光就像老鹰捕抓到了猎物一般,连夏革也作势要扑上去。
“先下手为强!”大虫一个箭步飞了出去,谁知飞毛腿一把拉住大虫的脚踝,把大虫摔了个七荤八素,而飞毛腿对于自己脚下功夫很是自信,踩着大虫的头就像大衣跳去,哪只瘦猴就像一只灵巧的猴子一般借着飞毛腿的身躯一蹬反而超出了后者半个脑袋,就在情急之下,一根长条凳就像孙悟空手里的如意金箍棒一般扫过了众人,把众人一一打偏:“嘿嘿,你们几个小兔崽子,还想跟我玩。”几步路之后,拿着上衣的夏革得意地说道,谁知一声火柴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只见锦诚吐着烟圈说道:“对不起啊,各位,我记错了,烟在我身上。”
三小时后,一辆马车停在了苏家门口,驾车的苏世麒看着出来迎接的众人,惊讶地问道:“锦诚,你这脸上怎么五颜六色?。”
飞毛腿笑道:“我们在学画画呢,好看不?”
“滚粗,我再也不能和你们好好的玩耍了。”锦诚拍开了飞毛腿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骂道。
苏世麒看到锦诚似乎恢复了过来很是高兴,接下车上的姑娘,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范之桃,范家大小姐。”
因为太行山地区受到了共产党开放的思想熏陶,在礼节处不是那么的在意,不过苏聚财却是惊叹道:“原来是范家的大小姐,贵家族今晚肯放小姐过来,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叔叔,你太客气了,”范之桃说道:“我15岁便开始出道自己赚钱生活,家里人早已不管我,只是在家庭出问题的时候召回去商讨一下罢了。”
“哦哦,”苏聚财笑道:“如此,在下才疏学浅,长见识了,请...”
众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了大堂,锦诚却落在了最后一言不发,事实上,刚刚介绍身份的时候,他便开始怀疑。再听到这种教育手段,锦诚可以确定,不是几天前闯的范家又是谁呢?
吃过年夜饭,众人开始谈天说地,更多的就是说范家多么多么的开化,锦诚却故意打了几个喷嚏装作病得不轻的样子退了出来。
走在外面的雪地上,锦诚开始认真回想起当天和范以云说的每一句话:“眼下的资源。”
过年的爆竹声噼里啪啦地打扰着他的思路,锦诚暗骂道:“可恶的爆竹。”而就在这一瞬间,一道灵光突然闪过,种种信息汇聚到了一起,一个个思维节点像是被一根线串过一样,所有的信息汇集到了一条线上。
不知什么时候,范之桃的声音飘来:“如果你真的到达了顶峰,衣食无忧,甚至和平,你还会想要什么?”
锦诚看着身后的范之桃,挠了挠脑袋:“这么复杂的东西我怎么会去想呢?”
“这就是你的选择?”范之桃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走到了锦诚身前,看着满园的冬色道:“当时你们一路上帮了我们不少忙呢,那个老奶奶送的花我很喜欢,谢谢。”
“所以在那以后你就记下我了?”锦诚似乎没有感觉到女子的失望,颇为自恋地说道。
范之桃并没有什么表情:“要不是那天你闹的那一出,我还真记不住你,要知道,我妹妹的事,你要给个交代。”
“当然,”锦诚优雅地笑了笑,转身慢慢地走着:“如果你愿意帮我带个话的话。”
“那要你值得我帮你。”
“真正珍贵的东西,当我恢复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想通了。”
范之桃轻轻的笑了笑:“哦?看来你也不是无药可救嘛,带什么话?我听听。”
锦诚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严肃地说道:“妈的就给一把手枪,真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