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的路上,岳山已经开始计划,趁药浴残留效果还在,回家吃完饭再多锻炼一个时辰。
忽然,旁边的许通指着远处喊道:“快看,咱们村那边着火了。”
岳山抬头看去,村子方向冒起几股浓烟,烟尘弥漫了一片天空,下方的烟柱还在不断上升。
“不好,山贼袭击了村子。”岳山怒声喊道,边喊边向村子跑去,其余几人被他甩在了身后。
平常几人一同回家,他为了照顾另外几人,速度保留了许多。现在全力奔跑,不多会几人就看不到他的背影。
到了村口,入眼的是一片残垣断壁。新竖起的牌楼已经在大火中烧成一堆木炭,只有上面金漆粉刷的大字,虽被浓烟熏黑,却隐隐能看到“青水村”三个字。
村子的防御石墙全面崩塌,大大小小的碎石散落一地,墙根下几具残缺的尸体,已经被无数的马蹄印踩成肉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进鼻孔,刺激着岳山混乱的脑袋,令他精神一清。
抑制住狂跳的眼睛,举步向前走去。许多房屋的茅草屋顶已经烧得精光,只剩下漆黑的四壁立在那里,袅袅黑烟从残余的火苗中窜出,肆无忌惮地在空中飘荡。
“药草园!”
岳山心中浮出一个地方,那里是全村最重要的地方,村里大半的经济来源都是靠买蓝虚草获得。每天还有固定的十多人,把手在药草园附近,一般人都不让随意靠近。
越过一间间空无一人的漆黑房屋,岳山眼中的怒意越来越盛,紧握的双拳捏的“噼啪”作响,若是有山贼出现在他眼前,恨不得噬其肉,吞其骨。
到了药草园,所有人都垂头丧气地跌坐着,地上还躺着几具布满伤痕的尸体。原本种满是蓝虚草的园内凌乱不堪,只有几根孤零零地伏倒在地。
看到是岳山过来,秦武抬了抬头,又垂下去,挺拔坚实的身躯佝偻着,没有了以往老亦豪迈的雄姿,还原到一个正常老人应有的样子。
“秦武爷爷,您的胳膊!”岳山紧走几步,来到老人面前,盯着那空荡荡的左肩,悲痛道。
浑浊的眼角边,两道干涸的痕迹印在满是皱纹的脸颊,这个钢铁般的老人,撑开苍白的嘴唇,颤声道:“这都是命,弱者永远只能在底层无力地挣扎。”
岳山心中似有一团火焰爆炸,撑的胸膛剧痛不已,可是一个连练筋期都不到的小小武者,又能在这残酷现实的世界做什么?
攥实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再紧,最后无力的摊开手掌,滴滴血珠落在地上,“滴答、滴答......”不断重复。
周围所有人脸上除了悲痛,只剩麻木无奈。
“娘!”
岳山环视几遍,仍旧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心脏骤然停了几拍。
强压下脑中升起的不详念头,口中不断默念:“没事的,没事的......”,步履凌乱地跑向家的方向。
当看到院子里,躺着熟悉的身影,岳山脑中都“嗡”的一下,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全身汗毛根根直立,仿佛一桶彻骨的冷水从头浇到脚,冻得浑身发麻。
哆哆嗦嗦地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一滩红褐色的血迹,血色填满了眼眶,眼球上的血丝都被撑得爆裂。
想抬脚往前迈一步,却怎么也指挥不动双腿,似有两只无形的鬼爪抓着脚腕,将身上的力气不断抽走,令他几欲瘫坐地上。
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比山贼袭击村子,火烧房屋的愤怒更愤怒,比看到村里死去人时的悲痛更悲痛,比看到青衣男子魔鬼般眼神时的无力更无力,所有的情绪混杂在一起,不断冲击着幼小的心灵,让人彻底疯狂。
如果作为一个局外人,很难了解失去亲人的痛苦。只有当厄运降临到身上,毫无征兆地袭来,才能真正体会那要撕裂整个身体,整个精神世界的痛。
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超负荷的痛苦激荡着脆弱的神经,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不停摇晃,似要坠入无底的黑暗之中。
坚持着一点点挪到母亲身旁,无力的身体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岳山扑倒在母亲怀中。手掌搂起地上的鲜血,往背后的伤口处塞,抱有一丝幻想能让母亲苏醒,可是一切注定徒劳无功。
“啊......”响彻云霄的悲号,带着所有的愤怒、悲痛、无力,宣泄向天空,变得低落、沙哑、无声。
紧紧地搂着尸首,把身上的温暖传递到那冰冷的身体,就像以前母亲把他搂在怀里一般。
岳山悄声道:“娘,要是能一辈子待在您的怀里,我也愿意。”母亲的怀抱充满了宁静,安详。
萧索的小院,隔绝了外界,两个相依为命的母子,一个在阳光下,另一个已经去了地府。
“岳山”一个不合时宜地沉闷声音响起,打破了小院的宁静,打破了岳山创造的极乐世界。
薛定坤看到地上的孩子转身,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就被那一对血红的眼睛震慑。这双眼睛中充斥的仇恨,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八岁半孩子应该拥有的,在他二十多年的生涯中,也只见过寥寥几次能与之相比。
过了数十息,岳山才从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清醒过来,经过先前的宣泄,他的精神稳定了许多。声音有些冰冷道:“薛武师?!”
薛定坤安慰道:“岳山,生死有命,请你节哀吧!”
“生死有命?”听到这四个字,岳山的精神有了不小的波动,口中念叨着:“生死有命?生死有命?......”
像在询问他人,又像在自问,整个人陷入了魔怔,不断重复着。
薛定坤一看情况不对,连忙舌绽雷音,道:“岳山!冷静!”震得屋檐上的几块瓦片都摔落地上。
岳山的眼神恢复清明,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大口喘着粗气,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
过了好一会,才缓和过来,有些疑惑的看着薛定坤,开口道:“薛武师,你怎么在这里?”好像对先前的情况全然不记得了一般。
薛定坤面露凝色,仔细打量着岳山的面部,缓缓开口道:“没事,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既然你已经稳定,那咱们还是说说,该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吧。”
看向母亲冰冷的尸体,岳山心中又充满的悲痛,恨恨地问道:“我想知道是谁袭击了村子?”
“山贼头领我没见到,看那标旗上印着两座山峰间夹着一只猛虎,应该是坠虎涧的贼人,他们的大当家是练骨后期高手徐乐。”
“练骨后期!”“徐乐!”岳山心中一颤,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谢谢您,薛武师。您先去忙您的事吧,我想和我娘再待一会。”仇人的消息已经知道,开始下逐客令。
薛定坤叹息一声,说道:“好吧,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转身向来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