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博物馆紧闭的大门,天方只前进了一小步,就立即停顿了下来。
他一只手搭在门扶手上,将掩着的门留出一条细缝,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感受门缝钻出的气流。
因为纽约近些天的气候有些反常,他的炽热掌心能感受到门扶手冰凉刺骨的寒意。
天方深呼吸了一口,似乎怀有目的地在门口嗅了嗅,表情倒也没有什么反常,只是那只搭在门扶手的手臂有没有松开。
与天方并且而行,也有着进入博物馆一探究竟的俊秀青年,也如天方一样,似乎在做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有什么不对劲吗,二位?我想你就是罗宾方才说想要进来的中国人吧?但是罗宾好像没跟我说还有另一个中国人。”看着天方手扶着门把手一直没动,还有他身旁的另一个黄皮肤的青年,一名西装革履说话底气十足的中年白皮肤男人问道。
“是的,我叫天方。”
天方终于松开放在门把手上的手臂,他很礼貌地向那位应该是级别很高的警察官伸出手和对方握手。然后他略一偏过头,看了一眼神情镇定的那个奇怪的俊秀青年,对着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回答道:“这位是我的朋友,刚才忘了通告,实在抱歉!”
说话时,天方还朝着那青年眨了眨诡诈的眼睛,那调皮的意思大概是对自己糊弄人的表演技术颇为自豪。
天方很谨慎的收敛了狡猾的微笑,面向那位穿着正式的警务人员。
在美国除了特殊情况之下,普通警察在执行任务或者出警的时候应该都穿戴警服,只有那些等级较高的特别地区的警长警官们才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领带到处指挥晃悠。
“有什么不对吗?”看着天方那张冻得有些发白的脸颊上的严肃表情,那名身着西装的警察好奇地问道。
“没有什么不对,警长。我只是想凭借这股气流感受一下博物馆里的气息,希望不放过那伙盗贼留下的任何可疑线索。”天方仍然小心翼翼地嗅着空气流动时的味道,呼吸轻微,表现得颇为认真。
博物馆被盗之前是个封闭的环境,在封闭的环境中,一个人身上的气味会随着温度的影响伴随在空气中,因为纽约博物馆一些文物的特殊性,这样的一个环境必然需要设定一个恒温环境。
作为一个推理小说家,这种细致入微的勘探技巧,他早已经熟记于心。
只可惜,一向嗅觉灵敏的他,今天的这一招却没有任何作用。
不仅仅是他,就连那个一直表情阴冷的俊秀青年,也脸上显现出一副失落的神色。
天方的谨慎警觉显然认识到也发现到这个与自己提出同样要求的俊才,不会是泛泛之辈。只是那张颇有些熟悉的面孔,让他在这种环境之下,一时难以确定这个人就是他脑子里想的那个人。
只是一见面就被天方一句话弄得十分费解的警长,脸上布满对天方的惊讶,忍不住啧啧了几声。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纽约警区的警长?我的脸上有写上身份或者身体上有贴特殊的标签吗?”身着灰色西装的警长惊讶的咧嘴,露出一副狡黠的老辣笑容。
“纽约博物馆丢了重要的文物可不是小事,现在正值纽约州的大选,稍有不慎纽约警局就会被捕风捉影的媒体大肆渲染,到时候你们的纳税人还不得吐口吐沫咒死你们这些吃力不讨好的警察,说到底您多少会受到纽约当局的政治压力。这里除了您,还有谁这么焦头烂额地干着急?况且这么一身皮尔卡丹西服,可不是一般的长官能有幸享受的待遇,很贵吧?”
天方说着这些话多少有些嘲鄙和讽刺,这些没事就喜欢拿着中国人权说事的美国佬,其实自己内部不也挺腐败的,不也总是闹出种族歧视的丑闻,其实那警长身上穿的灰色皮尔卡丹西服还不够他自己身上穿得那件意大利定制的衣服的一个零头。
那警长被天方问得差点跪下来求他别张扬,只是那股养成已久的官僚主义气质硬是将做贼心虚的忐忑给强行压制,并且还笑脸兮兮地对着天方道:“罗宾说得没错,你确实是个不凡的年轻人,很有洞察力,不过在美国言语刁钻刻薄可是会招来麻烦的哦。”
天方没准备和他打口水仗,甚至连这个人模狗样的警长的名字都不想知道,他只想尽快地在周围观察一下,顺便能到失窃的具体方位仔细搜索。
他在进入博物馆内部的时候不巧瞥见罗宾站在不远处搓着手,然后漫不经心地瞅了一眼这个也许做警察期间捞了不少油水的警长,忍不住拿他与瑟瑟发抖的罗宾对比了一番,他对那名好心帮忙的罗宾多了几分同情,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或许正应了中国的一句古话“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这样的一个人头猪脑的警长管理纽约安全,那群盗贼不打纽约博物馆的主意还真不如早点在夜店大波妹子的两个大波中间闷死算了。
天方跟着那位警长准备到被盗现场勘察之际,门缝处恰巧钻进一股柔和的风,警觉性极高的天方手背瞬间被什么东西触到一般,他猛然地撇过头,那门的把手上浮动着一根跟蚕丝差不多粗细的金色丝线,六七厘米的样子。
脸上终于被一阵意外发现欣喜起来的天方,嘴角微微一斜,道:“你觉得这金丝会是什么?”
天方十分小心的从门把手上取下这半截金色丝线,故意摆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试探地问起身旁的俊秀青年。
“或许是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吧。”他脸色和悦地回答,那副始终很少露出微笑的冷峻面孔,让人觉得藏着深沉的秘密。
“看得出来,你对断案有些了解。”天方挤出一抹阴谋笑意,别有心意的回答。
“我想大家应该彼此彼此吧。”将双手插在胸前,青年仰首,示意天方在警方面前最好安分守己,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对于青年所表现出来的友好和提醒,天方自然欣然接受,他很授意地将发现的金色丝线交给面前的警长,并附和上一抹猥琐的浅浅微笑。
那位衣冠楚楚的警长表情显得怪异,那双眯成细长线条的眼睛在天方手中拿着的那根金色丝线上定格了几秒,随即将惊喜与不可思议的神情掩藏,显出一副很平静的样子道:“过来一下,把这根金色丝线交给刑侦科的人查一下。”
“是!”警长随手一招,来了一位年轻的白人警官,小心翼翼地用取证袋将那根金色丝线装好。
“小伙子,不简单呐!”警长舒尔双眉一展,露出一副老辣阴险的诈笑。
“这都是一个推理中最基本侦察。我是推理小说家,这点难不住我。”天方扶了扶耷拉在鼻梁上的黑边框眼睛,淡淡的回答。
“那就难怪了。真有点福尔摩斯的影子。”警长不住的夸赞,似乎瞬间发现了这场盗窃案的救命稻草。
俊秀青年虽然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纽约博物馆的装饰,乃至周边防弹玻璃中的油画雕刻,但那双善于觉察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对警长表情的观察。
对于俊秀青年表现出地这种素质,天方自然能够感受其优质的侦探品质,他此时更加确定这个俊秀青年的身份了。
“你让我感到熟悉。或许我们见过,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天方用日语认真的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芹泽多摩雄。”俊秀青年冷冷的回答,如他那副与人格格不入的表情一般,很是冷漠。
“不过,你可以喊我芹泽,我并不介意别人喊我亲昵一点,其实我的内心并不像我的表情那般阴冷。”芹泽似笑非笑的回答,那张脸上的空洞让人很难理解,这个日本推理小说界国宝级年轻作家,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癖。
和天方猜测的一样,这位传说中的日本推理小说天才,他早已耳闻,这也难怪会让他第一眼看到就觉得眼熟。
很明显,这个时候,这个地点相遇,并非是个偶然,然而之后的一连串事情才让他们发现,这次他们的相遇之时阴谋和危险的开始。
忽然间听到两人用另一种奇怪的语言一起交流,那位被博物馆被盗案弄得一头雾水的警长,心境立刻被什么东西哽了一下。
“我们的侦察工作到现在没有任何进展,这个盗贼十分狡猾,真希望你们能给点建议,是我们有什么地方疏忽吗?”见天方和芹泽多摩雄的表情怪异,警长发白的双眉略微皱了起来。
“建议倒是不敢当,不过这个盗贼很狡猾,我倒是可以确定。不然你们纽约的警方也不会连气味、录像、指纹和痕迹都找不出来了。”天方早已察觉出博物馆案件的一些端倪,当然他最主要最肯定的来源,其实还是那帮警察毫无线索的苦逼蛋疼表情。
“的确!”警长掏出一根雪茄,叼在嘴上点燃,猛地吸了两口,吞吐出袅袅云雾般的浓烟,叹息了几声。“我们的警犬没有闻出气味,没想到盗贼除了弄坏博物馆的监控和防盗设施,就连痕迹也很少留下。”
警长的脸色很难看,想是对一个上午的忙碌侦察不是很满意,现在正值纽约的大选,稍有不慎,他和一些政客就被推上风口浪尖,淹没在纽约人民的口水里。
“不过你们让我感受到了希望,罗宾说得没错,你们真是不同凡响,一进来就发现了一根金色丝线。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你们的到来让我似乎看到了黎明的曙光。”警长嘴角一咧,露出一嘴的发黄牙齿,看起来犹如秋收时节的老玉米,只觉得让人觉得厌恶和恶心。
“报告,警长!外面又来了两个年轻人,他们说,他们是推理小说家。”就在天方将视线转向博物馆内部的雕梁画栋和一幅幅巨画雕刻的时候,那个守在博物馆门口的黑人警察罗宾,再次走了进来。
闻言,天方转过头,抛了一个感谢的媚眼,嘴角扬起一道美妙的弧度。
“这是刮得什么风?怎么全天下的侦探都知道纽约博物馆被盗了,想来凑个热闹?可我这已经有了两个侦探,能轰走就给我轰走,我可不想让那些诡计多端的游客来这里捣乱。”警长有些不耐烦,本来就布满阴沉的脸上顿时又笼罩了一层恐怖的阴冷气息。
“可是······可是。”罗宾很是为难了,因为他完全知道警长的脾气。只是他不知道刚才博物馆发生了什么,他担心自己刚刚将这两个所谓的推理小说家介绍进来,引起警长的愤怒,这才导致警长脸色比刚才更差。
然而警长却是担心这个被盗案若是被更多的人知道详情,那纽约警察的名声估计都能飞到喜马拉雅山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个案子越是被更多的外人知道,纽约警长的面子就丢得越惨。
天方和芹泽都在意到罗宾那副难以抉择的表情,很明显罗宾不像是在说谎,他甚至觉得外面的人一定也是来头不小。
此时天方和芹泽多摩雄两人面面相觑,因为他们彼此都知道各自的来头不小,只是现在外面又来了两个侦探,这让人不仅难以理解,更是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同一时刻会出现这么多的推理小说家?
难道他们都被某个神秘者“请”来见证纽约博物馆这个大事件的?
“难不成那个神秘者的邀请者脑袋给门板夹了?”天方喃喃道,很费解那个发匿名邮件的神秘者到底有何诡计。
“可是······外面的那两个人不单单是我,就连警长您也认识,一个是丹尼尔,还有一个是柯尼斯。”罗宾犹豫过后,还是将这个事情讲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费解的警长脸上的阴冷完全被这个让人糊涂的盗窃案弄得糊涂起来,他惊愕地叫出了声,一只手不停地挠头。
天方知道警长那挠头动作显然不是因为头痒,而是头疼。
就连他和芹泽也没有想到,除了他自己和芹泽这两个东方推理天才之外,纽约博物馆外竟然又来了两个同样具有影响力的推理小说作家。
“这是什么个鸟情况?”天方实在不明白这一切的缘由,只感到来纽约真是个欠缺思考的决定。
芹泽瞥了一眼天方,紧抿的嘴巴微一动了动,道:“事出诡异必有妖!”
一时间,汇聚东西方思维顶级推理小说天才于一个被盗现场,这个轰动性的新闻顿时在美国纽约的上空弥散。
“天呐!这是个大事件!”
一个警员不禁暗赞起来,似乎充满期待的已经不是侦破被盗案情,而是一场天才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