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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罗福月局促地坐在岩石上看着周围一片反季节的白色景象,她的手里拿着一面带着黑色污渍的铜镜。这种铜镜在撒满教中名为“托里”象征着光明,上面的黑渍是山羊血代表着力量。一个萨满只有过了验神才能被人承认,只有登了刀梯才有资格佩带托里。而眼下的罗福月无疑已经是个合格的萨满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了刀梯,在萨满的神歌声中拜见了群神。现在她又得到了象征萨满身份的托里。

可是这一切在罗福月的印象当中却是那样地模糊,那样地违和。她记不得自己是如何登上刀梯的,也想不起自己在验神过程中说过些什么。她只知道在她的对面曾经微笑着保证要帮助她的青年被钉在地上封在了冰塔。在她的身旁围坐着的是一群可以微笑着杀人的同伴。如果换在从前,罗福月绝对不敢想象自己能坦然自若地坐在这样一种场合的。然而正当她在心里七上八下之时,突然觉得从身下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震动。

“啊!地震了吗!”罗福月猛地从岩石上跳了起来。可周围的人却不为所动地留在了原地,只有负责维持异时空的塔其抬起头看了看冰墙,“腾小姐的魂气骤然强盛了起来。”

“这么说嘎思哈大人成功了吗。”西离摸了摸下巴冲着身旁的多桑喇嘛兴奋地说道,“看来我们又会有一个新同伴了。”

“腾吗?”多桑喇嘛整了整僧袍摇头道,“她和我们可不一样呢。”

“不一样?”听多桑喇嘛这么一说西离显得很不服气,“恩都里僧固,你说那个丫头和我们那里不同?难道因为她的主神是耶鲁里?”

西离的话音刚落,在场的众人立即就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仿佛“耶鲁里”三个字带着某种魔咒一般。罗福月敏感地意识到了现场气氛的不对劲。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耶鲁里神是邪恶的神灵吗?”

“恩。”回答罗福月的兴克里。诚然之前兴克里等人刚刚说过——邪神也是神,但她还是向罗福月讲述起了萨满教的创世神话来,“要知道在创世之初,天母阿布卡赫赫和布星女神卧勒多赫赫两位神用自己身上的慈肉、烈肉造人,最先造出来的全是女人,所以女人心慈性烈。后来阿布卡赫赫见世上光生女人,就从身上揪块肉做个敖钦女神,生九个头,八个臂,让她侍守在地母神巴那姆赫赫身旁。然后邀请地母同她和布星女神一起造男人。可就在三个女神忙着造男人之时,原本作为侍从的敖钦女神在不知不觉中将百禽百兽的能耐都学通了。甚感无聊的她开始对着地母吵闹,想要引起女神们的注意。不甚厌烦的地母神巴那姆赫赫一怒之下向敖钦女神丢了两大块山石。结果一块变成了敖钦女神头上的大角,另一块则打在她的下腹变成了索索。由此敖钦女神变成了雌雄同体能自生自育的九头恶魔耶鲁里。”

“雌雄同体?能自生自育的神灵?”罗福月疑惑地望着众人,显然雌雄同体的神灵并不多见。而且她也很难将腾同那种奇怪的神灵联系在一起。

“没错。从另一种角度上来说耶鲁里也是代表着生生不息的神灵。”蛇星使塔其跟着补充道,“而‘腾’这个词的本意就是‘生命’的意思。”

“不过那个女孩体内可并没有主神哦。”多桑喇嘛突然插嘴道。

“什么!没主神!那怎么可能!”西离高声惊呼道。他的这个反应看上去同那日的乌铭鼎没两样。可多桑喇嘛却平静地述说道,“所以说腾才是不同与我们的存在啊。”

“不同与我们的存在?”罗福月簇着眉头望了望高耸的冰墙。在她的眼中所谓的萨满早就已是不同与寻常人的存在。他们的所做,他们的所为无一不脱离着常识的范畴。可现如今作为刺猬星使的恩都里僧固却说腾是不同与他们的存在。这实在是让罗福月觉得难以想象。不,更为准确点说自从她与萨满扯上关系之后,她身边的世界就已不再正常了。

想到这里罗福月不由自主地拉了拉自己衣襟,然后回头看了看与自己有着同样遭遇的伍卓阳。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一条小蛇,一条漆黑的小蛇。小蛇趴在冰面上正缓缓地蠕动着逐渐膨胀的身子。罗福月惊愕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而当她再一次看清那条“小蛇”之时,她不由指着西离的背后颤抖着惊呼道:“裂开了!”

“什么裂开了?”西离一头雾水地回过了头。当看见原本包裹着伍卓阳的厚冰裂开了一道不小的缝隙之后,有些吃惊的他不禁也揉了揉眼睛自嘲道,“哎呀,真的裂了。难道是受了刚才震动的影响?”

“我看是你的冰太过脆弱的缘故吧。”兴克里没好气地努了努嘴道。

“唔,真是麻烦。又要重来一遍了。”西离叹了口转身朝着身后的那一座冰塔走去。可冰面上的裂缝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接近而得到收敛。相反却有愈来愈宽的趋势。不,不仅是宽度,甚至连数量都在增加。意识到情况异常的西离警惕地停下了脚步。

咔,咔咔吱……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张力,布满裂纹的坚硬冰面终于蹦开了一角。四散的冰屑飞溅而出,从缺口中露出的并非带着血渍的衣衫,也不是伍卓阳苍白的皮肤,而是……而是绝对不会属于人类的黑色的长毛!

西离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了起来,只见他猛地跨前一步在冰塔前神色凝重地摆开了架势,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同伴大喊道,“该死!塔其快把这儿封起来!”

“明白!”没有多余的动作蛇星使塔其在第一时间扭转了时空。无形的高墙再一次将西离围在了斗兽场里。只不过这一次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恐怕要面对真正的野兽了。想到这里西离不禁冲着那不断龟裂的冰堆大吼了一声,“给我乖乖地睡下去!”

随着西离的一声令下巨大的冰笋拔地而起,粗重的冰龙盘旋绞杀,然而冰笋窜得再高、冰龙盘得再快都及不上裂缝扩张的速度。原本坚实的寒冰此刻像脆弱的玻璃一样不断地发出嘎吱嘎吱地破裂声。似乎无论西离怎么努力都已无法阻止冰塔下逐渐膨胀的黑色物体。

“怎么回事?伍卓阳同学怎么了?”罗福月咬着下唇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惊险的一幕。虽然她知道那下面躺的是伍卓阳,也知道自己本该对感到庆幸才是。可她身体里的另一个意识却明确地告诉她在那破碎的冰面下正在膨胀着的是怎样恐怖的存在。而正当她的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战栗着颤抖之时,却听一旁的多桑喇嘛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恐怕你的同学已经变身了。”

是的,变身。正如字面上所显示的那样,冰面下乃至衣服下的肌肉迅速鼓起,体毛开始密布。冰塔内的生物早已没了人形。自然也不会再被西离的冰塔所束缚。随着一声狂暴的嘶吼,厚实的冰块被从内部胀开露出了黑色的棕毛、粗壮的身躯、锋利的爪子……

“这个…这个难道就是克额沃神吗?!”望着眼前闪烁着赤红色眼眸的黑色野兽,西离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头一人来高体形硕大的黑熊。似乎是对之前的待遇极其不满黑熊仰起头冲着布满繁星的夜空咆哮了一声,跟着粗壮如树杆的前肢也带着寒光朝着西离抡了过来。

“哟!泰迪,你变大了嘛!”轻巧地躲开黑熊足以致命的一掌,西离一阵张狂的笑声一跃而起,雪地上刹时就冒出了无数根锋利的冰刃。然而这一次变成黑熊的伍卓*本没有躲避的打算。原本致命的冰刃此刻却如孩童的沙雕一般在黑熊的掌下一一变成尘埃。但是底下的冰刃依旧疯狂地生长着妄图就此将他困在原地。

“不过泰迪你也变得迟钝了哦。”瞧准时机绕到黑熊身后的西离自负地一笑,数十根冰矛就此冲着那黑色的庞大身躯直射而去。碰,碰,碰…巨大的冰矛砸在地面上扬起了一阵烟雾。但是,在那个下面,什么都没有。除了七倒八歪的冰矛之外,什么都没有。黑熊庞大的身躯几乎在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是残像!”愕然之下西离只觉自己背后泛起一股寒意。身体在一瞬间做出了躲闪的反应,但是黑色的旋风却已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骤然而至。

“唔~~~混蛋!这下可破相了,回去非得整容不可。”西离半跪在地上一边用薄冰封住额头上的伤口止血,一边忿忿地咒骂道。白色的面具破了一大块,底下露出的是白皙的皮肤与蜜色的眼眸。

但对面的黑熊似乎根本不打算给西离喘息的机会。在发出一声狂暴的吼声之后,庞大的身躯踩踏着冰刃朝着西离直奔而去。只听碰地一声巨响,橙色的火球突然在黑熊的身旁升腾而起。或是出于动物对火恐惧的本能黑熊在火球前面迟疑地退后了一步。

“喂,你这笨蛋。别在这种危急时刻考虑那种愚蠢的问题。”不知何时来到西离身后的兴克里不满地大声责难道。西离见状连忙站起了身翻了翻白眼抱怨道,“那家伙身体一下子大了四五倍,速度竟然快了四五十倍。切~~~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嘛!”

“少废话!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克额沃神。会出现变身根本不希奇。”兴克里说着在两只手心里又聚集起了火球,“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让他回去睡觉!”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你现在有什么有效措施吗?”西离看了兴克里一眼反问道。

“那当然是使出全力打倒他!”兴克里说罢一跃而起,朝着黑熊直扑而去。

“啊,等一下!蛮干是不行的!”西离惊呼着想要阻止兴克里,但橙色的火球转眼间已经在黑熊的身体上炸出了滚滚浓烟。

就算被冰刃刺中也毫发无伤的黑熊此刻却在火焰中却发出了沉闷的号叫。也就是这一声哀号让兴克里更加确信自己的攻击是有效的。眼见一击得手的她跟着又凑近了黑熊一连放出了两个火球,发出了自信的笑声,“原来你害怕火焰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然而这一次正当火球就要再一次击中那硕大的身躯之时,黑熊却突然一转身朝着飞驰而来的火球挥出了熊掌。只听“扑”地一声熊掌带起的掌风瞬间就熄灭了两团火球。

“该死!是离得太近了吗。”兴克里暗自咒骂了一声,手上却并没有就此停歇。只见她又连续朝着黑熊放出了四团火球。可黑熊看样子已经适应了这种攻击。又是一记犀利的挥掌,四团火球应声而灭。兴克里灵巧地朝后一跃躲开了黑熊几乎致命的一击,与此同时三支锋利的冰矛在她的面前猛地刺出阻挡了黑熊的攻击。

“看来你的攻击也没啥效果嘛。”移动到兴克里身后的西离咋着嘴揶揄道。可兴克里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直接嘱咐说,“我来引它去湖心,你来封它后路。湖心的冰层相对较薄,根本无法承受熊的体重。一旦它掉进湖里你就趁机将它冰封起来。”

“这算是两人联手收拾它吗?那很丢脸呢。”西离不乐意地瞥了兴克里一眼嘟囔道。

“我们现在难道不是在以二对一吗?还是说你打算被‘泰迪’撕成两半或是让恩都里僧固他们过来帮忙?”兴克里抛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便一个箭步又窜到了黑熊的正面,紧跟着橙色火花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再一次绽放了开来。

“有区别吗?听上去都很丢脸啊!”西离嘴上虽这么说着,但手上却也没闲着。只一眨眼的工夫又有数道冰柱在黑熊身边拔地而起。

在火与冰的双重打击之下,黑熊终于转过身朝着目连湖的方向撤去。那里是唯一没有冰矛、冰柱阻击的地方,也是兴克里希望它去的地方。然而正当她暗自庆幸计划成功之时,原本后退的黑熊却突然咆哮了一声。巨大的熊掌再一次挥起,这一掌不但挥灭了兴克里的火球,击碎了西离的冰柱。甚至兴克里都能感受到这一掌余势之下那如刀刃般锋利的掌风正朝着她扑面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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