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山的阻击战打了十七天了,每天的战报都会在第二天送到海州的军议司。泰宁军在前三天的强攻中尝到了海州军野战工事的厉害后,由于弓箭手才二千余人,对攻击部队的掩护实在有限。索性就地打造冲车和投石车,先行破坏海州军的防御工事。
从张风府送回来的报告来看,他的临阵布置和战事指挥上都无可指责。营寨的修筑基本达到海州军规定的野战要塞的要求。最外围的是三条阻断壕。紧贴最后一条阻断壕的是由由树枝和竹竿混合在一起组成三尺宽的隔离带,这些拇指粗细的树枝和竹竿都上端削成斜面,只露出地面寸许。用来掩护六座三尺高的斜坡状土木结构的站台。这条隔离带是海州城防战后,军议司总结出来的。目的是防止敌军的冲车和骑兵的快速冲击。
站台后面隔着五尺距离是一道三尺高的土墙了。土墙和站台可以用踏板连接。在受到弓箭和投石车袭击时,士兵可以躲到踏板下。一旦敌军贴近攻击,长枪兵上墙台拒敌。
张国粱的“跳荡都”是海州唯一一支完全由刀盾兵和弓弩兵组成的部队。刀盾兵都布置在土台后袭击冲车和突破枪阵的敌军。土台之间的通道由塞门刀车堵住,由二百名弓箭手和二百名蹶张弩手保护。敌军天天在羽山上观察,看的很清楚,营寨只有这一道防线。
可要对付这样的弹性防御工事,实在很难一击得手。有个别几支小部队强行突破进去马上会遭到三面围攻,再加上有弓弩手在边上窥视,连撤退都不可能。泰宁军也有几个军官自持骁勇带队突击,但大部分是全队覆没。特别是泰宁军骁将石贤云和石贤鹤兄弟身被数箭狼狈而回,导致泰宁军士气大降。
为了修筑这些工事,秦隽扬把自己的心肝宝贝:半个匠户营和整个工兵营都调了过去。说成是心肝宝贝,半点也不夸张。现在海州连锻造武器用的燃料都是煤碳,比起用木炭来,质量降低不少。可匠户营和工兵营所有工具在秦隽扬的规定下,必须用木炭锻制,而且在锋刃处裹的是传统制作的“百练钢”。即便工具得力,他们也还是放弃了在外围布置陷坑的计划。在冬天的,取土实在太困难了。
再坚固的工事,也防不住号称远程打击的霸主:投石车。由于时间紧,泰宁军的投石车都是粗制滥造的,命中率很差。采石困难和损坏严重,数量也一直保持在七、八台左右。海州军人力不足,无法组织投石车对抗赛,每天伤亡百余人。更可气的是,白天给投石车砸,晚上还要抢修工事。泰宁军的谨慎,使海州军一直没有反击的机会。下面的士卒渐渐地有了怨言,士气低迷。张风府只得求援,要求与敌决战。
干坐在书房里的秦隽扬看着战报,异常烦躁。这样的挨打还不了手,不光是影响了羽山寨的士气。战事毫无进展,运输队天天送回来伤员也瞒不住全城的民众。再拖下去,难保不出什么问题。
除了羽山的战局,对其他的事,秦隽一点也提不起兴趣。有数次想到隔壁的军议司去看看,但一直强行克制着。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只有战局一有什么变化,军议司马上就会过来报告。去那里坐镇只是给他们徒具压力,与事无补。
曾经也有参谋建议过,把盐场劳改的降兵和义勇再加上近卫镇编组成增援兵团,汇合张风府部与泰宁军决战。气得秦隽扬差点把这蠢货赶出军议司。
他不是没一点自知之明的人,中国几千年的历史才出了韩信这么个人,整合部队的速度简直象撒豆成兵,只要是人都能拽进部队,不用几天就能上战场决生死,人家那是天才的军神,不是谁都可以模仿的。
即便兵力有几倍的优势,雄才大略的符坚在淝水不也未战先溃吗?劳改的降兵一肚子的怨气,义勇又没经过训练。把他们强行编入野战部队,敌我兵力对比也没有绝对优势,万一战事不顺极有可能炸营、叛乱。
他原本一直期望能有机会把泰宁军在沂水或沐水的浮桥搞掉,切断粮道。可吕全真也够可以的,居然还在沂水的浮桥边建了一座营垒驻军两千左右,把自己的中军驻在沐水桥边。攻击张风府的前军离中军五十里另建一营。中军和前军之间由于时常互相调动,部队的数量很难掌握。原先的全军猬集又变成个一字长蛇阵,这样的分兵把守,照说应该是兵家大忌。但由于兵力总数上zhan有很大的优势,秦隽扬期望的吕光水军迟迟未到,也就拿他无可奈何。
“报!岳长史带人求见。”侍卫在门口高声禀报。
“有请!带他们来书房!”微微一怔的秦隽扬起身,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打开房门,站在门口等候。
“见过使君。”和岳星明一起来的还有两人,一个是军情使丁仕亮。还有个有些脸熟,可名字秦隽扬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行过了礼,再不多话,跟在后面进了房间。岳星明熟门熟路地找位子坐下。他是海州十几个能进秦隽扬书房的人之一,但他来的次数比其他人加起来还要多。随着他的示意,丁仕亮和另一人也在边上找了位子坐下,但那份拘束还是显而易见的。
“有点头绪了?”不等他开口,秦隽扬先问到。
“使君,某等无能,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目前的困境,泰宁军的投石车已经增加到十二架。再拖下去军中的士气恐怕会大挫,影响最后的决战。某建议先撤回个匠户营和工兵营,再召集盐丁和义勇在崔家集筑寨,估计两天定可完成。张将军退守崔家集后,看看吕全真的应对再说。”岳星明站起来回答到。
“没有别的办法了?阵前撤军损失可不小啊。再说崔家集离海州城只有50里了,太近了。”秦隽扬皱着眉头,不甘心地问道。这个方案是前几天就制定好的,但一旦退守崔家集,羽山寨里花了偌大人力运送过去的物资,可就白白便宜了敌军,断后的部队会蒙受重大的损失。海州城也会受到敌军骚扰。而敌军如何应对却是未知的。
“有!”岳星明的神态顿时变的异常凝重。“请使君今日就下令征用盐船,载六百人,只需二十艘可以驶进盐河的小船即可。在盐河肖家码头集合,最多二天就可以准备完毕。船在盐河里隐藏两天还不致走漏消息。有这二天时间“捉生都”也足以绕道新沂。四天后,一起奇袭吕全真中军。”
秦隽扬一下子感觉脑子有点短路。半晌没言语。
岳星明指向秦隽扬记不起名字那人,“捉生都百人将风啸子,原控鹤军百人将。他一直奉命在新沂和吕全真沐水大营之间巡视,是他向尉迟将军进言,尉迟将军派他回来禀报的。”
原本就只半个屁股挨着凳子的风啸子腾地一下站直了。他边上的丁仕亮也条件反射地迅速起身,站的笔直。
这个计划实在是疯狂,天天都有这么多船来,二天时间征用二十条问题是不大,而近卫镇坐船走水路速度很快,应该不会走漏消息。可现在整个战场对敌军进行讯息屏蔽的主要靠“捉生都”来完成。一旦撤下来,光靠那些细作是无法完全阻止敌军小股部队对海州的骚扰。原本就很疲惫的“捉生都”连续行军两天,再马上投入战斗。人或许可以坚持,可对战马是个巨大的考验。
秦隽扬的眼光转向丁仕亮。
“风兄弟说的,某已和部下核实过,属实!”丁仕亮毫无犹豫地回答道。
“捉生都能及时赶到吗?”秦隽扬问岳星明。
“可以,但要把挽马和骡子都集中起来帮着驮二天饲料。”岳星明回答的斩钉截铁。
秦隽扬来来回回地在房间里踱着步,这决心实在不好下。原先的计划是在吕光水军的弓弩掩护下去烧浮桥。一击不中,还能撤退。
这盐船可就什么也指望不上了。偷袭吕全真的中军。万一战事不利,别说亲卫镇,恐怕“捉生都”也得赔进去。但万事有利必有弊,真要是水军到了,吕全真得到消息,焉能不多加防备?他那样分开扎营,根本就是提防自己用水军突袭的。
可是这风啸子投奔过来不到一个月。焉知其中不是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