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桃花树下的我,桃花树下的你,或许这就是别人常说的曾经,只能在脑海里回放,永远也回不去的曾经。》
又到了周末,朱珠像往常一样背着画架到处找风景,她先去了常去的人工湖,结果发现那里还没有从寒冬中醒过来,然后又搭乘公交前往中山公园,这里是全市最大的一座公园,植物的品种不计其数,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景观。
绕了一大圈,她找到一片盛开的桃花林,这个季节,很多树上都还是光秃秃的,桃花却开满了枝头,密密麻麻的粉红色,令人眼前一亮。
她选择一处不近不远的视角,把画架支起来。
于是桃花树下,一个穿着白色毛衣、蓝色外套的女孩,独自坐在长椅上,一手拿着调色盘,一手拿着画笔,陷入到自己的世界中。
画着画着,便引来很多人驻足观看,其中不乏一些同行,装模作样地点评两句,她回以微笑,但不去理会。
她虽然还是学生,脸庞上的稚气未脱,可是画画的时候,举手投足间的熟练,眼神中的专注,已然有了几分艺术家的气质。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
她身后的观众换了一批又一批,最后终于纷纷散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她在画布上做了收尾,感觉到胃的抗议,她才把画笔、调色板、画架折叠起来,塞进专门的包里,画布上的颜料还未干透,于是她拿在手上,小心地提着。
转身间,她看到自己的最后一名观众——安逸尘。
他无声无息地站着,相比那天在校门口的盛怒,今天的他,既没有一贯的目中无人,也没有平日的意气风发。他一身黑衣,沉默地站着,眉宇间微微皱起,仿佛有什么化不开的心事,整个人既忧郁又陌生。
她该打招呼吗?
犹豫间,他先开了口:“你叫朱珠,对吗?”
原来他知道她的名字。
“对。”
他介绍道:“我叫安逸尘。”
“我知道。”
他并未惊讶,毕竟在A大不认识他的人,基本没有。
“那天……”他别扭地说,“谢谢你。”
“没关系。”
客客气气的对话。
他的表情很不自然,大概从来没有这样跟人说过话,在她的记忆里,安逸尘是像帝王一样的人,根本不屑跟别人说话,更不屑跟别人说谢谢。
她忍不住道:“你好像……不太一样。”
他仰头,望了望青色的天空,问:“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他没有回答,侧身让出路来:“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朱珠感觉到他的疏远,只好将剩下说的话就此打住,她提着自己的东西,从他的身旁走过,然后渐行渐远。
走了十几米的距离,她听到他的喊声:“朱珠——”
她回过头,看到他还站在原地,天色比刚才暗了几分,又隔着距离,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沉沉的声音,穿过两人之间模糊的屏障,传到她的耳朵里,“看看二月十号的报纸。”
报纸?
她一头雾水,“为什么——”
他已经消失在远处。
二月十号,那是寒假期间的日期,她找了好几家报亭才买到。
报纸的首页是一则贪官入狱的新闻,很大的标题,附有清晰的彩色照片。
等公交车的期间,她站在路灯下把首页的报道一字不落的看完,心头浮现出安逸尘那张帅气却忧伤的脸。
……
“朱珠,你怎么买一份两个月前的报纸?”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宿舍。
她指着报纸上的大标题,问三个室友:“你们知道这件事吗?”
程晓玲抬眼瞄了一下,面对早就谈腻的新闻,现在提不起一点兴趣,她淡淡地应道:“知道啊,本市的一把手,也就是安逸尘的父亲,前一段被双规了。”
杨子也附和起来:“当时挺轰动的,你不知道吗?”
朱珠完全不知道。
室友张瑞提醒道:“你们忘了,朱珠不是本市人。”
事情发生在寒假,那个时候的她,正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为即将迎来的春节而兴奋,哪里会关注另一个城市的新闻,更何况,她一个学生,本来对政治就不感兴趣,当然是一无所知了。
此言一出,两个正在玩手机的人,腾一下坐起来,杨子惊讶道:“这么说,你才知道这件事!”
她无辜地点点头。
程晓玲拿出两包瓜子,从上铺爬下来,“快过来,我们给你脑补一下。”
她把东西放到桌上,坐到程晓玲的身边。
果然,八卦是女生之间团结友谊的利器。
“这件事发生的很奇怪,那时候都快过年了,有关部门突然查到他们家,按理说,安逸尘的父亲在官场那么多年,不可能毫无防备,可最后还是落马了。”
张瑞也加入进来:“我听说,有人冒死举报。”
“这种事情,万一不成功,凭安家的势力只怕后果会很严重。”
“大概是被逼无奈,才铤而走险的。”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嘛。”
“我还听说,查出来的不仅有贪污,还有好几条命案呢!”
“真的?”
“哈哈,我也是听说。”程晓玲向来只负责传递消息,不负责消息的可信度。
杨子和张瑞来了兴趣,“快给大家讲讲。”
……
三个室友说的起劲,其实这些都不是朱珠最关心的:“那安逸尘现在……”
此话一出,刚才还高昂的气氛一下子沉下来,似乎没有了显赫的家庭,大家对安逸尘也失去了兴趣。
以前在学校,他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而现在,是死是活都没人关心。
杨子漫不经心地说,“开学到现在,我还没见过他。”
朱珠的心情复杂起来。
程晓玲磕着瓜子,反问:“朱珠,你怎么会想到他?”
她坦言:“我今天碰到他了。”
其实,前几天也碰到了。
张瑞马上一副严肃的表情:“你可要离他远一点。”
“他其实没有那么坏……”
三个人同时看着她,像是看着外星人一般。
杨子:“还记得,那个因为一句话,就被打断腿的眼镜男吗?”
程晓玲:“还记得,那个五十多岁的老教授吗?”
张瑞:“还记得,那个因为他要自杀的女生吗?”
朱珠无言以对。
“以前他欺负过的人,现在肯定都想找他报仇,所以,你如果碰到他,最好像陌生人一样,离他远远的,免得遭受牵连。”
离他远远的?
朱珠觉得,这也是安逸尘的意思,不然他不会故意让她买报纸,用这种方式告诉她自己落魄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