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啊。”
周老夫人点了点头,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马车碰到人是常有的,只要不出人命送了银子治好伤就可以了。
可靠在椅子上沉吟半响后却又蓦的摇了摇头,不对,这事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若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她那个儿媳妇绝不会这样好说话。
让两个嬷嬷陪着去外头医馆看诊拿药就是了。
若是事情大,她那儿媳妇是不能这样镇定的。早乱起来了。
可若是不过小小撞了一下,便用自己的马车把人拉到自家院子里……
她那个儿媳妇还没有这般的菩萨心肠!
老太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眼皮霍的一跳,一抹精芒掠过,“去派个人看看夫人在忙什么呢。”待得嬷嬷屈膝应了退下,手腕上的佛珠来回拨弄几下,老太太垂眸半响后看向一侧的大丫头银翘,“你去书房走一趟,给少爷送碗雪梨银耳羹,另外再把这几碟子点心给少爷送过去用。”
待得屋子里的丫头都退下,周老夫人一脸无奈的按按眉心,重重吐了口气。
似是要把胸口满腔浊气都吐出来。
自己的这个儿媳呀……
而与此同时,周夫人的院子里。
榻上的少女缓缓睁开眼,身子才一动,便被周夫人抱在怀里,“我可怜的莹儿。你这么多年都去了哪呀,你可知道姨母和你表哥寻你寻的多辛苦?”少女身子一僵,继尔瞪大了美眸,待得看清面前人,脸上的泪唰唰的掉下来,“姨母,我终于见到您了……”双眼一翻,身子软在周夫人怀里……
“姨母,莹儿终于见到您了,莹儿,莹儿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您……”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似坠非坠,娇美中夹杂几分虚弱的小脸上一脸的泫然欲泣,却偏又倔强的不肯哭出声,漂亮的贝齿在泛着些许青色的唇上紧紧的咬着,一排细密的牙印透着殷红,伏在周夫人怀里的少女双肩轻轻的耸动,柔软的身子都是颤的。
没有哭出声,却比放声而哭更惹人怜惜。
这是一种无声却又绝对悲泣的难过和哀伤,甚至是绝望和撕心裂肺的一种痛!
周夫人看的心疼极了,轻轻的拥着少女的身子,“我们莹儿乖,以后有什么事姨母给你作主。”
“多谢姨母。”
外头小丫头掀帘子走进来,“夫人,药煎好了。”
“拿过来,给我吧。”把药自小丫头手里接过来,周夫人把手指在碗壁上试了下温度,轻轻的笑起来,“不烫不冷,这药刚刚好,来莹儿,姨母喂你……”动作温柔而怜惜,手里的银勺轻轻的放到莹儿的唇边,看着额头上的一块紫青周夫人眼圈便含了泪花,“你说你这丫头,怎的走路那般的不小心?可还疼么?”
“姨母我不疼,一点都不疼。”
说着不疼,可偏偏双眸弯起,淡淡的一层水雾自眸中洇染,氤氲。
周夫人心疼呀,语气愈发的温柔,一碗药喂下来,又自小丫头手里拿了蜜桔含了,只笑道,“我们莹儿小时侯吃药定要看着蜜桔在手边才啃吃,那药还没喝完呢,蜜桔己经送到了嘴边,还得是自己去拿的,生怕姨母吃似的,现在却是生的这般漂亮可爱……”
“姨母您又取笑莹儿。”经过一晚的休息,喝过了药,莹儿的脸色已经恢复几分红润,把头蹭在周夫人的肩头,双手似是儿时般环抱着周夫人的腰,语气娇柔且透着恰到好处的孺慕,“都是莹儿不好,突然出来撞到了姨母的车子,昨个儿莹儿没有惊到姨母吧?”
“傻孩子,你好好的姨母什么都好。”
伸手在她鼻尖上点了点,周夫人看着莹儿的脸色缓和不少,心头的疑惑再也压不住。
略一沉吟后她轻轻的问道,“莹儿,当初你表哥说你为了维护他而落水,咱们在那湖边方圆百里寻你几天不见,可你怎的……就是后来被人救下,又为何这么多年不回家呢,你可知道姨母有多担心呢?总算是天可怜见的,保佑我们莹儿平安回来,不然的话我就是到了地下也没脸见我那苦命的妹妹呀。”
“姨母,是莹儿不好,都是莹儿累的您担心……”
“你这孩子又来了,更遑论若当真说起来,我是该好生谢你的。若不是你,你表哥怕是不知道如何呢。”
“表哥吉人天佑,和莹儿可没关系。是莹儿命该有此一劫,莹儿命苦。”
“谁说的,我们莹儿可是最好的孩子。”轻轻的拍着莹儿的肩,周夫人眸底一片怜惜,这个孩子她打几岁起便养在身边,虽不济自家亲儿子的亲近,但却是真心的拿她当亲生女儿来养,当初她出事,周夫人是卧床病了月余才慢慢好起来,可饶是这样这件事也成了她心底深处的一个结。
虽比不上周贺远心里的那个结系的死系的牢,但却也是深深烙印上去,岁月泯灭不了的。
所幸老天爷有眼,让这孩子逃过一劫,让她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个孩子。
也不用百年之后愧对自己唯一的妹妹了。
轻轻的拍着莹儿的肩,周夫人宛似儿时在哄哭闹的莹儿,“来,我们莹儿乖,给姨母说说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当初又是谁救了你,姨母定让你表哥好生重谢于他……”
装饰简单而大气,不显半分累赘之色的屋子里,周老太太半靠在秋香色绣金线花草纹的大引枕上,静静的听着身侧嬷嬷低声的禀报,眸光里一片诲暗不明,直待那嬷嬷的话停了半响,周老夫人始轻轻撩了下眼皮,缓缓的看向嬷嬷道,“照你这么说,真的是莹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