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本就没有天衣无缝的谎言,蒙络早知如此,但对于不能苟活于耀威之下的他来说,这又是最具胜算的方式。如今计划失败,他却不感到后悔,只狂笑一声,向耀威藐视道:“你运气好,以前仗着他人得势,现在老天也来帮你,不过我到想问问,你这背叛旧主换来的一世荣华过得可算舒心?”
耀威面色一白,停顿一下,冷冷地向士军道:“带他走!”
蒙洛拖着锁链,发出阵阵瘆人的笑声,那笑声回荡在四周,久久不散。
朔飞终于清楚了母亲和村人惨死的真相,心中对蒙络这借刀杀人,牵连无辜的做法恨入骨髓,就是杀他几百次也难解心头之恨。耀威脸色越来越差,虚弱至极,抬头看了看朔飞,叹息一声,命人替他松了绑,便没再说什么。
朔飞与众人一并回了将军府,待大夫诊治完毕,听得耀威已无大碍,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深夜,朔飞被一阵燥热弄醒,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晕眩,最近两天,他常有这样的感觉,恐是旧疾欲犯。他忍耐一会儿,但觉愈加严重,非但如此,耳边还传来异样的话语声,说是话语又不像,但总觉得似是有人在呼唤着他。
他悄然起身,出了房门。
夜晚明月如镜,万星点缀,风景倒是不错,可朔飞无心浏览,那声音就在耳边,仿佛在向他指着路径。朔飞的脚步开始不由自己控制。
头晕目眩,浑身热气腾腾,渐渐地,他耳边便只剩下那异样的呼唤……话语声越来越大,此起彼伏,仿佛有无数的人在说着什么,然,他却一句也听不懂……
突然,语声戛然而止,耳边传来蝉鸣,朔飞惊奇地发现,自己竟抱着头,蜷缩在地上,非但如此,身前的乌崖正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你怎么了?为何在这?”
朔飞这时才反应过来,四周寻望一番,才发现自己正处一个院落中,可这院子却是他下午刚刚来过的耀威的寝居!
“……!!”
怎么到了这儿?!他当然无法作答,内心惊异不已,“教官为何也来了这儿?”
乌崖刚要张口,却缓了一缓,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朔飞感到奇怪,莫非他也听到了异样的声音?刚要张口询问,耀威房中亮起灯火,一名仆人走出,向他二人道:“将军请二位进去。”
耀威面无血色,看起来仍很虚弱,朔飞一见,懊悔之情涌上心头,俯身拜道:“属下鲁莽,伤了将军,还请将军处罚!”
耀威摇了摇头,“罢了!后来我有意瞒你,你又怎会知道。借你之手抓出蒙洛,你有功无过。”
“可将军的伤……”
朔飞难以释怀,但听耀威道:“行军打仗,哪有不受伤的,你不必挂在心上。倒是没想到你修为如此高深,羽箭中携带着风雷之力,竟能穿透银丝甲!”
朔飞一愣,回想刺杀之时,无形之中仿佛真的释放出一股特殊的力量,那力量是他前所未有的,面对耀威的话,他一时间却是无言以对。
乌崖插口道:“叔叔还是好好休息,我和朔飞就先告退了。”
耀威并不接话,反而道:“下午你去蒙络府上,有什么发现?”
乌崖缓了一缓,答道:“有些怪事。”
他话一出口,耀威与朔飞就是他一惊,不由自主地皆打起精神来,只听他接着道:“府上确实有炼药痕迹,收上来的雪下漂萍也都处理掉了,可却没找到熔骨,炼药师说根本就没炼成此物。”
“没炼成?!”
朔飞与耀威几乎一口同声。耀威接着道:“熔骨难练,早有耳闻,可若没练成,那变异的战狼怎么解释?”
乌崖道:“我也这样问,但几名炼药师的说法一致,都说那日在紫鸾山上见到战狼时,它们就已经嗜血凶残,有了变化,也咬死了他们的人。安抚之后,不过是依令喂了雪下飘萍给它们。”
“雪下飘萍绝不足以使战狼变异……”
乌崖接道:“不错,但蒙洛是将错就错,抓住了机会,毕竟他不过就是需要雪下飘萍使食者骨骼便红这一点而已!”
“蒙洛怎么说?”
乌崖道:“他什么也不说。此事恐怕无解了。”
耀威叹息一声,“原倒也没什么,可如此戾性之物存在暗中,实在让人担忧。”
朔飞一身冷汗,可无论怎样,把战狼放入村中施行屠杀的人是蒙洛,自己的仇人就是他!如今他已难逃一死,母亲和村人的仇也算报了。就此时而言,战狼变异的真正原因,他倒也没那么在乎,虽说如此,还是觉得奇怪至极!
乌崖转头向他问道:“你在紫鸾山上有无发现什么异常?”
朔飞恭敬道:“调查紫鸾山,我虽未亲身搜索,但派去的士兵个个尽心尽力,向将军禀报的也都是实情,除了……
他摸出怀中的那把银色匕首,“除了发现了它……”
耀威浑身一颤,双眼瞬间通红,射出异样之光,向前一把握住那匕首,向朔飞惊问道:“这!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语急声颤,他浑身不住颤抖。
朔飞从未见他情绪波动如此之大,虽不明所以,也意识到事情的重要,不敢有半点疏忽,急忙答道:“紫鸾山顶。”
“带路!”
斩钉截铁,脚步不稳,身子虽颤,可这两个字却异常清晰,说话的同时,他已慌忙地披上了衣服。
“叔叔,在等两天也不迟。”
他并未回答,只双手颤抖着系着衣服,向朔飞重复道:“带路!”
他激动中带着惊异,意外中又怀着期望,神态与表情皆让朔飞捉摸不透。朔飞只得听令,迅速带着他与乌崖星夜去了紫鸾山。
凛冬来临,山风刺骨般寒冷,紫鸾山顶依旧,与两日前并无差别,朔飞把他二人带到黑草中央,“这本有具尸骸,匕首就在那尸骸之下。”
耀威盯着那块空地,喉咙一哽,“尸骸现在何处?”
朔飞带他去了埋葬地点,身份不明,并未立牌,只有一个鼓起的小丘,孤坟在猎猎寒风中显得格外凄凉……
耀威紧紧握着那匕首,“噗通”一声跪在坟前,双眼模糊了。
“如此之近,如此之近……”
他反复重复着这四个字,遗憾之感贯穿始终。
“后来怎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无尽伤感。乌崖跪在他身旁,连磕三个头,起身向耀威道:“过往云烟,叔叔要往好的方面想,保重身体要紧。”
耀威没答话;乌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拍拍朔飞肩膀,与他去一边等候了。
耀威足足在那坟前坐了两个时辰,期间乌崖去催了几次,可都无果,直到他因过度虚弱,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