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跟胖子来到队伍西侧的小山坡上的时候,太阳从云层中钻了出来。山谷里的雾气也渐渐散去,阳光照在我身上,让我感觉到些许温暖,我暗暗庆幸老天给眼。
老汉推车这项活动,很多人都应该玩过吧,一人在前,双手趴地,一人在后面用双手抓住对方的脚踝。这是练就上肢和腰腹力量的绝佳方法。
老汉推车这活,绝对是个体力活,而且是需要相互配合默契的体力活。如果在后面推你的哥们看你不顺眼,不顺着你前行的力量助推一把的话,那在缓坡上要完成冲坡的整个过程,是相当痛苦的。相反,如果在下坡的时候,如果对方不拖你一把,没拽住你下坡的惯性,一样也会令你因为双手跟不上下坡惯性产生的俯冲力节奏,而导致一个狗啃食,将脸扎进雪堆里。
而在零下二三十度的山谷里,加上不能戴手套,要完成这样的动作,那种滋味,真是难以言表。双手在接触冰冷刺骨的地表时,真有如手探油锅,只能频繁地更换着双手,让自己始终保持运动状态。
几趟下来,已经使得我疲惫不堪,额头上不停地冒着豆珠子大的汗滴,两侧面颊上,不知道是汗水留下的盐斑还是被凝结成的晶体,在我用手抹去汗水的那一刻,能明显感觉到它的存在。两只手背上的汗毛上也凝结着一粒粒细小的晶体,美妙极了。
“哎,兄弟,你们班长真他妈会玩啊,叫你玩什么老汉推车,害得我也被我们班长叫来整这玩意,真是活受罪啊!”
在我停下来稍息片刻的时候,不知道海哥什么时候也跟着班里的一哥们走了过来。
“坐那挨冻,还不如过来活动一下筋骨啊,刚坐那一会会,真把我冻得不行了!”我抬起头,侧过脸跟他说。胖子也很实在,没班长的指令,始终抓着我的双脚,没有放下来的意思。那场景,现在回想起来,真有一种被撵着上屠宰场的感觉。
“哎,你们几个在那聊什么天啊,动起来啊!”班长见我停下来,也冲我喊着。
“班长,实在是太累了,我休息一下再爬!”
“好啊,休息一下可以,但也不能这么舒服啊!”班长提高了嗓门继续喊着。“胖子,你把他双脚抬起来,让他在原地倒立着休息一会!”
我没敢再说什么,只能乖乖地由着胖子,将我倒立在雪地中。一时间,不停冒汗的身子和支撑在冰冷雪地里的双手,给了我一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十几分钟过后,我双手支撑的地方,积雪融化后,已经随着气温渐渐冻结起来,我边欣赏着自己的双手和雪水凝结成的冰块所形成的冰雕杰作,边偷偷看了海哥一眼,只见他正朝着我的方位爬了过来。
“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我受不了了!”海哥有些哽咽。
“别多想了,兄弟,这么多苦日子都过来了,还差这么一会啊!”我安慰着他。“爬累了,就跟我一样,倒立着休息会呗!我想,你们班长也不会说你的吧!”
海哥看着我面不改色的样子,以为倒立在雪地中会相对舒服一些,于是也让那哥们将他倒立起来。
“我们班长那个****,天天变了法的收拾我们!”海哥很憋屈。“你算是躲过了大劫,还好当初跟我换了班,否则你的日子就跟我现在一样了!”
“别提了,我们班也好不到哪去啊,我们班长,好的不学,跟着别的班长尽学些歪门邪道,我们几个也不是天天挨收拾啊!”
“早知道当兵这么窝囊,打死我也不会来部队,要不是我老爷子非要我来当兵,我才不来这活受罪!”说着,海哥的眼角里流出了两行泪。“老子在家的时候,谁敢惹我呀,从来都是我欺负别人的份,哪能是这幅样子,天天被整,还得敲掉牙往肚子里吞!”
“可不是嘛,在这里,我已经没有尊严、没有脾气,没有个性了!”我将支撑在地上的双手轮流活动了一下,继续跟海哥聊着。“但话也说回来,吃尽这些苦头,以后的日子总会好过一些的,是吧!”
“哎,以后的日子鬼知道啊!”
“想开点吧,毕竟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既来之,则安之!我已经想得很开了,大不了吃三年苦,当作是生活经历好了!”
“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海哥低下头去,偷偷地用袖子抹了一下眼泪。
正当我俩感怀伤情的时候,一位两杠一的首长走过来看了看我俩。打量了一番之后,他转身走到队伍那去。
“这人谁啊,神经兮兮的!”海哥问我。
“咱副营长啊,我认识他,当初来咱那接兵的,我叔还请他吃过饭!”
“请他吃过饭的,居然也不帮你?”
“谁知道啊,一杠二跟我要了两蛇皮袋子的保温杯和电火锅,据说他也有份啊!”
“妈蛋啊,这也太不要脸了吧,收人家礼了,再怎么地,总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你挨整吧!”
“别提了,上次在队列场,我挨老皮牙子们揍的时候,他就在营部大楼门口,他都没来帮我说句话,还指望他这个,算了吧!”
“******这帮混蛋,没一个好东西!”海哥愤愤然地说着。“咱再去爬两趟吧,把我冻得不行了!”
于是,我俩又在山坡上热起身来。等全连打完射击之后,我跟往常一样,跑战壕里扛了两靶子。正当我往回跑的时候,班长把我叫住了。
“小子,来,把这两个单机线轴也背上!”
我欣然接受班长的要求,左右各挎了一个单机线轴,往营房跑去。跑了一公里左右,我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这时我才明显感受到这两个单机线轴的分量,如果没估量错的话,那一个单机线轴,最起码有十几公斤。这也迫使我不得慢下脚步来,边走边缓缓劲,然后再继续慢跑前行。
倒春寒的日子里,西北边陲还是时常会迎来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因为射击二练习不列入新兵考核内容,所以,连里也没有对我们进行加强巩固。随后,射击三练习科目也在每天夜间开课。三练习用的还是半身靶,半身靶的头部和两肩膀部位装有手电筒的小灯泡。小灯泡间隔5秒钟闪一次,在这5秒钟时间内必须完成瞄准和射击动作。黑夜里大伙儿趴在地上,举枪用枪头上的准星圆圈套一闪一闪的小灯泡,等套稳小灯泡的一刹那,扣动扳机,完成一次练习动作。
所以,每天吃好晚饭后,大家都会早早地跑连队公共库房,去抢一件干净点的羊皮大衣,再把自己的棉衣、棉裤、棉大衣统统都穿在身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说实话,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天,即使是在太阳底下趴着,受不了半小时,也会让你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被冷却下来,何况是大晚上。夜间射击三练习,令人最难受的,不是风刀子刮着你的脸,最难受的要数趴在那水泥地上,感觉自己就跟冻结在冰块里似的。最要命的是,地表的寒气,从跟地面亲密接触的生命支柱导流到体内,瞬间能将体内温度降至冰点。所以,很多兄弟在里里外外全副武装之后,都会拿出各自的法宝,来护着命根子,因为,大家都担心着,经不了几天,******就不见了,那绝对是会遗憾终生的。
有天晚上,我们班跟九班挨着一起训练射击三练习,几个班长躲到角落里避寒抽烟。海哥见状,匍匐着身子,移到我跟前来。
“唉,兄弟,你穿了几条裤子呀?”
“作训裤、棉裤、毛线裤、保暖秋裤、还有裤衩,算几条?”
“穿那么多顶用吗?”海哥用手拍拍我的屁股,“下面有感觉没?”
“靠,别提了,从进新兵连第一天开始,我就没搭过帐篷!”
“哎,我也是,以前在家的时候,做个春梦啥的,还能跑个马,现在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完了,完了,咱的命根子不会功能丧失了吧!”
“可不是,多的时候,一晚上还得起来换两次裤衩,在这里,我都已经忘了自己有******了!”我边说边把手伸进裤腰里暖和一下,然后故意调侃着。“这几天三练习瞄靶天天挨冻,******都缩进肚子里了,没有了,没有了,怎么办?”
“哈哈,真的吗?来,我帮你摸摸看!”说着,海哥伸手过来。
我翻起身,随他摸。然后****他:“你的还在?”
“哪还有啊,早没了!这帮该死的老皮牙子,趴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喊我们起来跑两圈,再这么下去,真要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