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晴雨雪,电闪雷鸣,叫天气;悲喜交加,喜怒哀乐,是人生;时来运转,天机轮回,是命运。世间万物总是在阴阳调和中平衡着一切。
那两位哥们一走了之,谁都猜想不到他俩为何要做出这种抉择,毕竟做出这样的选择,将会在今后的生活中背负一个“逃兵”的骂名,这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件不光彩的事,何况身为军人,在选择忍辱负重还是宁为耻辱面前,一定是死了心之后才做的决定。
连里发现这两位哥们开溜之后,命令全连人员在营区内及周边寻找他们。我在下哨之后,也跟着我们班长一起在营区内四处搜索。结果,大伙将营区各个角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他俩踪影。
天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在之后连里开展的思想整顿活动中,我深刻体会到了孟子这句话的真正内涵。我想,用这话来写照革命军人本色,应该是最完美的了。或许,军装是普通的,军人是平凡的,但是,因为穿上了这身军装,肩上就扛起了保家卫国的重任,我想,无人会质疑军人所肩负着这重如泰山的使命。
在两位哥们逃离军营的日子里,对于我们这些新兵蛋子而言,无疑也是痛苦煎熬。毕竟年轻的心脏所高压喷发出来的血液,在体内高速循环,所产生的奇异幻想,总会让人无比痛苦地与自己逃避现实的念想作艰难的抗争。想着进入军营以来的林林总总,我也一度产生过逃跑的念想,因为,在分辨不清前方的路是坎坷崎岖还是一马平川的时候,在无比纠结着自己参军到部队的真正意义是什么的时候,在把老皮牙子们对自己的苛刻教导当作是一种凌辱的时候,我想,每个新兵的思想应该是悲观的,心理应该是扭曲的。我相信,萌发了逃离思想的人,不仅仅是我一个。
而我,在那些天里,一萌发逃跑思想的时候,总会回想着,自己来时见到的那莽莽戈壁,我还不少次幻想着自己如苦行僧一般,艰难跋涉在那坐着火车还要花上一天一夜的大戈壁滩,冒着狂风暴雪,忍受饥寒交迫,在生死之间寻找自己的出路。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当兵不吃苦,不算尽义务;武艺学不精,不算合格兵”。虽然在我们刚入伍开训的那一天起,连长、指导员、排长他们在每次的训练讲评和晚点名中,总会将这些话挂在嘴边来训导我们。但是,作为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真正胸怀“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英雄气概的人,毕竟是少数,或者,在和平年代里,这样的人是平常人眼里的异类。
一周的思想整顿活动,没让我感觉到丝毫的轻松,在没经历这事件之前,总觉得天天跑五公里越野,训练单兵战术和器械训练,身心疲惫,可那时我才发现,天天要跟自己的消极思想做抗争,那才是真的受罪。在这次思想整顿中,也令我更加明白了军人的意义,也使得我在这人生转折阶段,厘清了自己来当兵的本意。
逆来顺受,在此后的日子里,也成了我的生活态度。
人嘛,活着总会经历风雨。在风光的时候不能太蹦跶,蹦跶久了就容易忘乎所以,就容易上天,一上天,就容易摔个半死。所以,在当孙子的日子里,给一点阳光,千万不能灿烂,要学会适可而止,夹着钩子做人。
有时候,一个人在奔往目的地的时候,其实所遇见的弯路并不是弯路,而是在一个轮回里兜个圈而已。
思想整顿活动后的一天,中饭过后,大家都在班里午休。这里我说明一下,这午休的优待,我们还真得感谢一下那两位哥们,正因为他们的行为,才有了连首长的人文关怀,让我们每天中饭过后休息一小时。
我因为平常里没有午休的习惯,于是坐在床前思考着人生。班长他们则趴在床上打盹。这时,连里的值班员推门进来,告诉我说指导员找我,我看着班长刚刚入睡,不好意思把他吵醒,于是没跟他请假,就跟着值班员来到指导员的房间。
在门口打了报告之后,我进了屋。指导员坐在床上,手指着椅子,示意我坐下。见我坐下,他清了清嗓子问我:“你是不是认识吴干事?”
“吴干事?是谁啊,我不认识啊!”
“分区的吴干事,你不认识?”
因为是第一次被连首长叫来谈话,我内心有些紧张。加之,指导员开口就问些跟训练和思想工作无关的内容,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吴干事说你是他接的兵,刚打电话给我,说分区有个卫训名额给咱新兵连,想让你去参加培训!”
听指导员这么一说,我似乎想起来大首长在火车上跟我说过他姓吴。再深想,能对我这么好的,也只有是他了。
“哦!我想起来,是不是两杠二,大高个的那个首长?”
“是啊!你应该认识的吧!”
“认识,认识,我跟他火车上认识的,他还让我在部队好好训练!”
我的思绪有些紊乱,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卫训这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连长用手抹了抹嘴。“我一直在关注你的训练成绩,你呢,军事素质不错,各方面表现都很优秀,我希望你能留下来继续训练,把这个名额让给训练成绩不好的人,你愿意吗?”
“报告指导员,我愿意!”我连忙起身回答。“我听指导员的,指导员怎么安排都行!”
指导员见我如此爽快,就没再多说关于卫训的事。于是,跟我聊起他自己当兵的一些经历。在聊天中,我才知道,指导员在当战士的时候,是大首长的文书。
现在回想这一切,我发现自己命中注定会与医学有些不解之缘。不经意间,从当初放弃参加卫生员培训到考上军校只填医学院校的志愿,这么想来,还真是兜了个圈子。
跟指导员聊完天,等我回到班里的时候,班长已经带着其他人到操场进行训练队列去了。我战战兢兢地地跑到训练场,还没等我跑到队列跟前打报告,班长就开始发飙了。
“浑蛋,你跑哪去了?离开班里,不知道请假吗!”
班长恶狠狠地看着我,令我浑身不自在。要不是零下十几度的气温,冷缩了我的根部括约肌的话,我估计真的要被吓尿了。
“报告班长,指导员有事找我,我去他房间了!”
“指导员找你就可以不请假吗?谁规定指导员找你就可以不请假的?”班长有些不依不饶。
“我……”
“我什么我?我又没死,只要我没死,不管谁找你,你都必须跟我请假!”
“是,是,是……”
“真是目中无人啊!一声不吭就走了,老子还以为你也当逃兵了!”
我一听班长说我当逃兵,当时就不乐意了。毕竟,经过一周的思想整顿,我已经深刻领会到“逃兵”这两个字的耻辱含意。
“你才当逃兵呢!”
“哎呀,挺有骨气啊!说你几句还不服气了?你不假外出,擅自离队还有理了?”班长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敢跟他顶嘴,显然是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你不假外出,擅自离队就是逃兵,老子就说你是逃兵,怎么地,还想我教你服气两个字怎么写吗?”
“我不是逃兵!”
我接受不了这奇耻大辱,将这话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那一刻,我脑子虽然有些糨糊,但我清醒地知道,逃兵,在战时,是要被枪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