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战湘潭（七）
“狭路相逢勇者胜，弟兄们，给我顶住！顶住！散勇退者，杀伍长！伍长退者，杀什长！哨官退者，杀哨官！凡是退过我的这里的，有如此人！”
这样乱七八糟的话说出口之后，勇丁们居然听懂了，停下在正在后退的步子，紧张的看着自己的什长。
湘勇的兵招来的是最早的家乡子弟兵，也就是说一个编制内都是同一个县、同一个镇、同一个乡、同一个村里的人。这样，它的动员成本非常低，也能招到人，因为来招兵的人都是那里有头有脸的人，面子摆在那里大家都放心，更不需要花更大的力量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动员出一支军队。这种方法能产生一种惊人的效率，首先是消除了清军八旗、绿营一战即溃的现象，另外消除了败不相救、胜不相援的积习，加上师生、同乡这些当时非常富有感情的纽带，如果你真的见死不救的话，光乡里、村里的口水都能淹死人，全家人都没有面子，这样就逼迫湘勇勇丁效死力，形成湘勇独特的凝聚力。
这种招募勇丁的方法也形成了湘军的指挥体系——三级指挥体系，最顶上就是大帅曾国藩，次一级是各级军官，各级军官一级一级的管下去，管到勇丁，不能越级指挥，战时当然有很多好处，特别是避免了曾国藩、蒋介石的那种霉运指挥法。当然曾国藩前期不信邪，指挥一场输一场，后来信了，一开战就躲在后面，绝对不上战场，当然就打下了江宁；但是蒋介石一直不信邪，后来就输掉了整个中华大陆，只能抱着个台湾苟延残喘。
湘勇最低级的编制是队，每队有什长一人，伙勇一人，其余为正勇十人。什长作为最低级的军官，自然不是岳麓书院里面读书读出来的，都是乡里、村里威望比较高的人物，而且阵前短兵相接，以什为单位，讲究同进同退，战斗中互相配合、救助。如果是全军败退那还好，法不责众，但是现在我在这里摆明了他们敢退我就敢杀，勇丁们都望着什长，只要他一下令退，勇丁们就会冲我过来试试我到底敢不敢杀，说不定还会引起勇丁哗变，把我自己的命都给丢了。
但是还好，最差的情况没有发生，这些什长，在乡里、村里有点威望，但是说到底终究不是官，现在入了湘勇，好不容易混个芝麻大点的小官，真的撤退了，不要说官没有了，估计命都没有了。
很快，一个什长想清楚了，无辜砍头的事是做不得的，所以同样拿着刀指着同队的正勇们说：“弟兄们，塔大人已经下令了，那就对不住了，为了老子自己的身家性命，谁敢退，老子就只好在塔大人前面砍了他！杀长毛，不一定死；但是敢退，你就死定了！上次那些去湖北被长毛杀死了的弟兄好歹得了二十两银子的烧埋费，如果被老子杀了一文钱也得不到，你想家里人就为你被村里的人嚼舌头吗？你想家里的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吗？”
“不想！”终于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托的人喊了一句。
“弟兄们，回头杀长毛啊！”
伍宏鉴、魏崇德的两个营终于稳住了，我嘘了一口气。后面的亲兵也从山坡上赶了下来，不知道是刚才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我亲兵营白晃晃的刀锋起了作用，刚刚就有六、七个不信邪的勇丁撞了过来，被我的亲兵砍倒在地。伍宏鉴、魏崇德的两个营勇丁虽然还是紧张，但是找到了训练时的感觉，不但止住了后退，而且还向前推进了不少。
虽然这边是稳住了，但是由于伍宏鉴、魏崇德的两个营向后退却，刚才本来差不多平齐的战线向我方倾斜。三路湘勇围成三个大的圆形阵型，可是太平军也怕遭到两面夹击，不敢追得太过，也就只在前面进攻，这样倒是方便了湘勇集中火枪队向太平军射击。
可周凤山和郭鸿翥的两个营就比较倒霉了，由于战线向我方倾斜，伍宏鉴、魏崇德的两个营退后暴露出的位置增加了太平军的攻击面，周凤山和郭鸿翥的情况最不妙。
我在马上看见后，用亲兵给传令给伍宏鉴、魏崇德，让他们立即向前冲，与周凤山和郭鸿翥两面夹击突进来的太平军，先吃掉他这一部分再说。
新兵到底是新兵，虽然现在见了点血，头上还有大炮的掩护，进攻起来依然磨磨蹭蹭，前面的速度乌龟都比他们快。这得想想历史上有那些能够增加士气的战例。
是学古人亲自擂鼓鼓舞士气？说实话，到了战场才知道战场上面环境不好，声音杂乱，真要能听清楚鼓声才怪，那是要靠大鼓敲出了的声音大家才听得见，不经过专门的训练，也就张飞那种人才能敲得起来，我这身板虽然不错，但是没有那信心。而且就算是敲了，别人怎么知道是你在敲？还专门听你擂鼓？以前研究出来还是要靠传令兵把在战场上到处跑，把这消息传出去，而且将军一般擂鼓都是敲的小鼓，打鼓有几个人能敲得起？而大鼓发出的声音才是普通士兵听见的，只是以讹传讹，才传出敲大鼓的。
学习拿破仑亲自打起旗帜冲锋夺取阿耳波涅河上的维拉诺瓦桥？天啊，自古战场上面多的就是没有长眼睛的刀剑，现在还多了到处乱飞的子弹，拿破仑有躲避子弹的运气，基努·里维斯有躲避子弹的能力，我不知道我有没有，但是我还想多活几年了，这种不安全的试验就不必了。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好主意，都是些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的方法。想多活几年有错吗？当然没有，不能让这场小战就把我宝贵的生命夺走，虽然原来的“塔齐布”是平平安安的等到攻打九江的时候病死的，现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这时候，旁边的一个亲兵拉拉我的裤腿，我转过头问：“怎么了？”
他一抱拳，然后指着太平军先造好的营垒说：“大人，对方长毛的营垒里面没有反应啊，如果不是有伏兵，就肯定是空虚。”
我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外面打得这么热闹，太平军营垒里面半点反应都没有。只有几个哨兵站在木头做的栏杆后面望着战场。
我略一思索，转过头问那个亲兵：“依你看，长毛是有埋伏还是真的空虚？”
“小的以为，长毛营寨里是真的空虚！”
“为什么？”
“出现长毛是五路大军围攻我三路，人数差不多比我们多了一倍，打到现在我军一直处于下风，如果真的有伏兵，那早就该拿出来全力压死我们湘勇，但是依然没有看见伏兵出来，如果不是长毛的伪官脑壳有眼，就是真的空虚了。”
“那你看，该怎么办？”
“依小的看，大人只要派遣一哨人，用大人制造的手雷把他们炸得稀巴烂，长毛军心自然大乱，到时候，我军就看反败为胜！”靠，我怎么把手雷给忘记了？明明出征的时候我专门找伙勇挑了100枚，刚刚在鸭娑垅的时候也没有用，如果用了，还怕走了曾添养吗？还需要让那些残兵败勇装样子吗？
强忍住跑上前去砍人的冲动，嘴角抽搐几下，挤出一副极其古怪的笑脸说：“不错，不错，这主意的确不错。你叫什么？”
还好他是低着头说话，看不见我着张快变形了的脸，“小人叫陈杰。”
“好，你现在就是亲兵营的帮办了，现在我令你带着亲兵营的两队刀矛手队，拿上100枚手雷，绕道去把长毛的营垒炸了，这就算是大功一件！”
陈杰立即拱手行礼：“谢大人提拔，小的愿誓死效忠大人。”
“死了就不必，先给我把活干好！”
“是大人。”陈杰再次拱手行礼之后，一边招呼着刀矛手，一边向山坡上跑去。
这100枚手雷也不算多，两队刀矛手才二十二人，加上他也就二十三人，平均才每人四枚手雷。我现在衷心的希望太平军的营垒里真的空虚，人不要留得太多而且着营垒也不要修得太结实。
在焦急的等待中，陈杰带着两队带上手雷的刀矛手，从山坡后面下去，悄悄的接近了太平军的营垒。仔细的观察着太平军营垒里哨兵的动作。
趁着哨兵转头的间隙，立即跃起前进，转过头来时，就趴在草从中。蓝色的军服本来不适合在这种情况下穿戴，我也不是没有该过军装，但是所有人统统同一了行动，死活也不肯把那绿帽子戴在头上，换装只好做吧。幸亏现在草丛长的比较深，太平军的哨兵也漫不经心，一直没有发现接近中的陈杰等人。
几次跃起前进后，陈杰带人逼近太平军的营垒，然后用两枚手雷把营垒炸开了一个缺口，陈杰等人就从这个缺口嗷嗷的冲了进去。
好！战斗我们已经胜利在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