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战湘潭（五）
血腥气一阵阵的传过来，我胃里面不断的翻滚，在长沙时虽然也经过了血战，但那血战的不是我，是原来“塔齐布”，等我醒过来的时候，硝烟味、血腥味都快要散干净了。哪像现在，这么直接的感觉，不过我怎么还感觉到，这个身体有点兴奋了？
血战还在继续。
现在最惨的是太平军那些受了伤，而又无法后退的人，这些人有的被长矛捅出了血洞，有的被大刀砍了手。前面是湘勇的盾牌，后面是蜂拥而至的太平军士卒。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们只能按着自己的伤口，一边哀嚎着，一边被后面的太平军士兵向前挤到盾牌上，在波浪式的冲击当中挤成肉饼，另外有些宽松的地方，受伤的人滑到在地，立即就有重量不一的大脚踩踏上来，踩断他们的骨头、踩瘪他们的肌肉、踩得他们吐血，直到死亡，直到变成肉饼。
而湘勇勇丁可不管盾牌上的人是不是伤员、是不是失去了战斗力，在勇丁眼中，所有靠上来的长毛都是邪恶的、恐怖的、来取自己性命的妖魔鬼怪，为了活命，勇丁们只有不断的伸出自己手中的长矛，挥舞手中的大刀，直到他们在自己眼前消失不见，起码要在盾牌这边看不见有太平军的活动。
双方厮杀在一起，湘勇的勇丁一个个的倒下，被伙勇从阵折中拉出，产生伤亡越来越大，我现在心里后悔啊。当时出征的时候，彭玉麟提出了一个“水陆并进，克期会剿”的建议这么就同意了啊？
唉，当时还是在担心曾国藩的靖港之败，没有多想也就同意了，后来又考虑到我的名声比较大，好歹也是长沙协副将，而彭玉麟算老几，最大也只是个绿营的文书，另外还做过商人的账房先生，没有什么名头。所以我只率领我的两个营外加周凤山的一个营总共三个陆营从长沙西进，然后沿着太平军南下湘潭的老路大张旗鼓的南下，吸引太平军的主力。剩下的两个路营由彭玉麟率领的水师舟船载着，偷偷摸摸的南下，攻打湘潭。
这就是整个作战计划，现在想起来，那个“水陆并进，克期会剿”让我无比的头痛。
原本以为这个计划倒是很简单，而且容易成功，虽然抢滩登陆战直到现代依然是危险性极高的作战方式。能够成功的少数几次实例，如诺曼底登陆、仁川登陆，但是，现在相同的条件也有啊。登陆方拥有绝对水上优势，太平军水师被长沙阻隔，不可能来到湘江上游支援太平军作战，而临时收容的水师，既没有专业训练，又没有专门的战舰，自然打不过在衡州训练许久的湘勇水师。而且，敌方主力被其他方向吸引，虽然这时候又点想当然，但是，太平军也不可能在湘江上处处设防，大不了换个地方在登陆，实在不行利用水师的大炮掩护，强行登陆。至于要依靠良好的运气帮助，我“塔齐布”在湘潭十战十捷都已经写进史书了，还怕没有运气？
而现在又没掌握远距离通信技术，连计时的手段都都得看太阳，怀表还没有给我买回来了。水师陆营离开长沙之后就是各自独立的两个单位，从同一个基地出发，通过水陆分别向同一个目标进攻，还要约定好时间碰头，这只能在纸面上实现，是纯粹的纸上谈兵。
文官么似乎特别喜欢这种“分进合击”战术，当年的萨尔浒之战，十几万军队老老实实一路推过去不行么，非要分成四路大军玩分进合击，结果被人努尔哈赤一句话“凭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就给玩玩了，三路大军全军覆没，另外一路被一队侦察骑兵吓得屁滚尿流，由此断送东北，乃至于整个大明王朝……现在想想，这大明江山没准儿就是毁在了哪个拟定圣旨的军事盲一味追求华丽的文学思维笔头上。
想归想，现在的现实是我手上的三个营全部投入的战斗，我身边除了亲兵营之外就剩下劈山炮队了，还有……还有就是湘潭知县刘建德和长沙协右营守备崔宗光的溃勇溃兵了，想要水师的支援是望不到了。虽然现在两军处在肉搏战状态，怕伤及自己人，火炮已经停止开炮了但是如果调炮队的人拿上近战武器前去支援，更加不现实。
突然，灵光一闪，回头看看他们情况，那些溃勇溃兵还好，前面的战斗让他们已经稍稍习惯了战场的气氛，而给我们挑来柴火的那些人被刘建德扣下充为湘潭县的勇丁。就是那些人，现在已经吐得一塌糊涂了。算了，他们没有用就布用他们出击了。
“刘建德！崔宗光！”我朝着后面大声喊。
刘建德和崔宗光听到后，急忙跑上前来，对我拱手鞠躬行礼，小心翼翼的问：“将军有何吩咐？”
“你们两人，率领你们的本部人马，大张旗鼓的，从炮队的两边前去，声威越是壮大越好！”
“大人，下官也是想去，可是下官的这些散兵游勇打不了仗了啊，还怕给将军添麻烦。”崔宗光听了之后立马出口婉拒。
“你蠢啊，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叫你们上阵杀敌，就凭这些人，只能让长毛多练练力气！”
“将军，您的意识是叫下官去做疑兵？”
“对了，刘知县说的正是，虽然不能像诸葛孔明那样吓退长毛，就当是吓吓长毛，好歹也能给自己人壮壮声威。”
崔宗光这才转忧为喜，两人领命而去后，又向想用的军鼓手借了不少乐器，而后留下根本走不动了的民夫，组织起那些溃勇溃兵，一千多号人一路敲锣打鼓，浩浩荡荡的前进。
前方正在奋战的湘勇和太平军看到这只队伍，出现截然不同的反应。
很容易看出，这支队伍的到来，对于太平军来说是悲剧，湘勇是喜剧。湘勇顿时气势大增，发出一阵阵兴奋的嚎叫，手上的武器挥舞得更加勤快，太平军的攻势也逐渐变缓。
终于在刘建德和崔宗光的溃勇溃兵快要接近战线时，太平军里传出一声：“清妖的大军来了，快逃命啊。”然后就有人往后逃跑了，接着，恐惧迅速传染开来，开始只是一个人，接着，他身边的人也跟着他跑了，随后，越来越多的人见势不妙，往后跑去。这只残兵败勇成为压死太平军这只骆驼的最后一只稻草。
湘勇的勇丁，正要嗷嗷的追上去，顿时被军官们约束住。所有盾牌手将盾牌侧放一下，放出一部分刀矛手，等他们出去之后，盾牌手再把盾牌摆正，另外火枪手上前，紧紧的靠在盾牌手后面，重新恢复盾牌阵的阵势。
前面的刀矛手，在盾牌前十步的地方，仔细的查看着地上的太平军士兵，凡是没有死透，都补上一刀或者一矛，不是有句话说过吗？“杀人要杀死，送人送到家。”这些太平军士兵，还是让他们早日见到上帝的好，免得在人世间受苦受难。
依靠着盾牌阵，缓慢有序的前进，当然，溃败的太平军就无法追击了，反正我不急。
不过，太平军溃败了都没有人管，真是奇怪了。难道，刚才我把曾添养打成了重伤，太平军的主要军官，全部随着曾添养退回去治病了？剩下的人不足以控制这些部队？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周凤山跑过来，对我一拱手说：“将军，虽然首战告捷，大声勇丁经过大战，体力虚弱，还是不要追击了吧。”
“什么时辰了？”
“大概申时三刻了。”周凤山不明就里的回答。
恩，申时三刻，也就是下午三点四十五了，我当时是三点正下令全军启程的，大概走了半个小时，没有想到这么惨烈的战斗居然在十五分钟内就结束了。恩，这些时间好像都是看着太阳估算的吧，而且，每个人经验、估算方式不同，时间差别也很大，也不会准到哪里去。
“全军原地休息半个时辰，伙勇打扫战场，探马立即前去打探，让他们试试能不能打探出刚刚那些长毛伪官哪里去了，最后交战的时候，那些伪官好像都不在，要不然我们还胜不了这么快。还有半个时辰之后，全军开拔，追击长毛。”
“喳。”周凤山领命而去，而我则指挥劈山炮队向主力靠拢。
湘潭之战是十战十捷，现在打了一个胜仗，还有九个，千万别让太平军创造什么奇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