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天上课的情景。那天,我背着母亲新缝的书包,脸洗得很干净,上衣和裤子都整整齐齐的,鞋子上连一点泥巴也没有。我洋洋自喜,又有点胆怯。毕竟我的班级可是个大班级,八十多号人黑压压地挤在一起,那嘈杂声与混乱是可想而知的。我被母亲领着站在教室门口,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来望着我。我满脸羞红,头低得差点让自己的下巴碰到地了。我母亲和走了出来的老师说了几句孩子调皮,请老师多多管教的话便笑吟吟地去了。
那老师是个五十上下的半白了头的老人,他手中拿着一把让人畏敬的戒尺。他领着我让我坐在了倒数第二排的空位上。那是一张很长的、狭窄的、没凳子、可以让四个小孩子站在一起的木板,我站在最外边。周围的人在满足了好奇心之后便又各干各的事,心不在焉地听起数学课了。
突然,老师要调黑板了,他在黑板上写了十六道计算题,按照以前的方法,现在刚好轮到第二组倒数第二、三排的学生上黑板做题目了。我数学书刚拿出来,铅笔都没削好就被叫到黑板上去了。我喘着粗气,手脚不停地发抖,我拿了好几次粉笔才拿起了个粉笔头。老师在那里吩咐我们该做哪几题时,而我却像聋子一样什么也没听见,结果,我站在这里不是,站在那里不是;最后,老师像拎小猫一样把我揪到自己的位置。我看见的题目是:3+4=□,□+6=8。第一题我会做,但第二题我想了好久也不会,于是我只好站在那里,急得都快哭了。
奇怪了,刚刚还在嘲笑我动作笨拙的同学们见我一个人站在那里,现在却在不断地帮助我:“2,写2,2!”也许是声音太大了,老师用戒尺“啪”的一声打在讲桌上,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我吓了一跳,看看黑板,又看看那把威力巨大的戒尺,虽然我不知道填什么,我还是匆匆忙忙地在方框里写了个2便飞也似的跑下去了。这次我很幸运,没有像另外两个同学一样,因做错了一题而在手掌上挨了一戒尺。一个哭了,另一个则静静地站在那里快要哭了。教室里现在一点吵闹声也没了,只有老师用戒尺敲在黑板上和他讲解数学题的声音。我心惊胆战地听着,即使不懂,我也不会说半句话;即使再累,我连头都不敢乱动一下。
一上午,三节课都是这个凶凶的、严肃的、让人害怕的老师在上课。他教了我们两节数学课,又教了一节自然课,不管怎么样,就算是大家都在认认真真地读书也总有三四个学生因做错了题目了而受罚。他老是说我们笨,不打不成才,好多女生在课间休息的时候远远见了他就躲。不止这样,仿佛在整个班集体中,大家都对他有着一种普遍的恨,当然,更多的是怕。
有一件事加深了我对这个老师的憎恶程度。二年级的时候,一班和二班经常打架。有一天,自习课的时候,我在教室里写字写的好好的。忽然二班有几个男生手里拿着泥灰朝一班的窗子里扔了个十多下,接着,一班尘土飞扬,教室里快呛死人了。等尘土散开之后,一班为了反击,全班男生,也包括三个非常气愤的女生,我们个个口袋里、手里都装满了泥灰,有些冲进了二班教室里撒,有些从窗子里撒,结果二班全班人都冲出了教室,而这一幕却正好被校长看见了。他问二班的人是怎么回事,接着就叫一个学生把二班的班主任叫了过来——也就是那个一班人人看了都怕的老师。
老师向校长赔了几个笑脸,在知道事情原委后,他怒气冲冲地跑进教室,大吼、大叫地骂了我们之后,又到他的办公室里拿了一根长长的竹条过来。竹子很瘦,韧性很大,如果被它打一下,身上一定会起一个大红痕的。老师也不问什么,女生统统在手上挨了一下,而男生不止这样,我们还要撸起裤子在脚上挨两下。老师一共抽断了三根那样长的竹条。那天下午,全班哭声雷雷,其实有好多人是无辜的,但老师不管这些,也不听学生们的解释,大家都受尽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