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帅最得势的时候,手下流过的金银成箱,几大卡车才装的进。而古玩珍藏更是多不胜数,哪怕是青铜礼器和王爵重宝都不在少数。毕竟清朝末代皇室收藏的累世之财,是我国几千年上下的瑰宝精华。各个大军阀哪怕瓜分一丝半缕也足以惊人了。”
林安雅见师父没有接着讲秦夫人的故事反而说起了那位大帅的富可敌国,心有不解,又不好打断,只好耐心听下去。
“丫头你学过历史,知道圆明园是被谁祸害的吧!”
“知道,八国联军。”
提起这件事每一个爱国之人都深以为耻,而学古爱古的人尤其愤恨,那是多少国之瑰宝,都被抢夺一空,毁之殆尽,叫人捶胸涕泣都难释怀半分。
听到小徒弟的回答陈老脸上露出嘲讽、伤感、又夹杂无奈的复杂神情。列强确实搜刮了很多宝贝,但论到熟悉国内情形、挖掘皇陵帝冢的,又哪有中国人自己下手狠毒。古之曹孟德,有摸金校尉之称;而今孙、黄之流,其行其举更胜之多矣!
“张大帅此人,虽然各有评说、褒贬不一,但他后来抗日卫国的行为还是值得一赞的。为了筹措军资,很多值钱的古玩器物都被拿去换了军饷,而经手这件事的就有我父亲……”
“您就是那时认识的秦夫人?”安雅好奇道,难不成两人还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
“哈哈!怎么可能?那时我还不过是个毛头娃娃,才刚刚上学堂,每日盼着的不过是几块糕饼,有吃有喝、玩的开心就万事不想。”
抛开当时国内形式的动乱,陈老幼时的时光还是非常幸福、自在的——有关系亲密的一大家人,有富裕安乐的生活环境,一路求学,长成翩翩公子。
“等我长大知事,开始接触家里的事物也是你这般大的年纪,跟在我父亲见人接物,而秦夫人已经了守寡。”
“好在大帅虽然去了,但还有少帅支撑,夫人情形不算太糟。可惜,没过两年少帅也被囚禁了,整个家族四散支离,实在难以挽回。”
陈老寥寥两句话盖过,但在安雅所知中却是新中国前夕最跌宕起伏的一段岁月。西安、事变粉碎了日、本帝国主义的阴谋,促进了中共中央“逼蒋抗日”的方针,迎来了第二次两党合作统一战线。这也让行事略有瑕疵的少帅获得了正面的“爱国将领”形象。
话题回到正轨,陈老所讲述的主要还是秦夫人之后艰难而又顽强的独居生活。
适逢八年抗战,战火绵延,没了少帅依持,老帅的几位姨太或赴美、或赴台、或留局天津。秦夫人先后辗转多地,最后定居于京,期间曾多次典卖财务,与陈老相交甚深。
“唉~,这次怕是有些难办了!”
“怎么了?师父。难道是因为秦老夫人托付给您的东西带多了吗?”看到陈老叹气,一脸愁苦的样子,林安雅不禁问到。哪怕她不太懂这时的行情也能想到这事的不易——现在不是经济发达的后世,也没有那么多大拍卖行,如此多珍宝想要出手是非常不易的。
“不只是多少!”
“你也看过,里面能熔成金银的一件也没有,都是宝石珠玉,这显然是老太太压箱底的东西了,不是这时候怎么也不会动的。”
“可现在不比以前,手里有积蓄又愿意花这个钱的实在不多。我手上虽然有些人脉和渠道,但那些精明的大家望族要么跑到港台英美,要么缩着脖子藏在国内,一时间怎么找到买主呢?更要命的是没打开的纸包,里面的东西怕是要被查的……”
其实陈家豪这次接手这批东西实在有些勉强,他现在不是手眼通天的少东家,九年前又因为被人窥伺家财遭了牢狱之灾,自身情形早已不必当年。
林安雅听到师父说那些豪商大族是“缩着脖子”,不禁啼笑出声,这个形容太贴切了。
可不是缩着脖子嘛!先是公私“合营”,再接着三大“改造”,彻底完成了“国有”化。最厉害的还是割“资本主义尾”巴和十年“革命”,批斗、抄家,彻底把大批“前资本家”吓成了缩着脖子的鹌鹑,又哪会有“闲情逸致”采买古玩呢!
安雅在心底数了数可能存在的“客户”,有钱又有“闲”的大多是“硕果仅存”的爱国实业家和高干人家,但想到这些东西的来处——哪怕碍于某些政治敏感问题老夫人能得到善待,但这样的重宝也不可能允许随意流通。
“那怎么办?我看秦老夫人身体不好,怕是急等着用药用钱吧!”正好低头看到手上的翡翠玉镯,林安雅赶紧说到:“我正想要问您,这样值钱的东西我可不能随便要。要么还给您卖了钱给老夫人,要么我出钱买下来,总之不能白拿。”
陈老看着递到眼前的翡翠镯子摆摆手,这本来就是老夫人给的“抽成钱”,不过是以给丫头见面礼的形式给出的,就是安雅不说自己也会掂进去的。
林安雅掏出钱递过去,陈老扫了一眼只接过一半,这几年缅甸翡翠流入多,新品比老物件更时兴,没值这么多。
这两天厨下的阿姨回家照顾生病的孙子,林安雅在厨房找了找,只有几颗白菜和土豆。想着师父年纪大胃口不好,她揉了面,薄薄的切成了面片,煮了一锅菜叶面片儿汤。
吃过午饭,陈老继续发愁想法子,林安雅也没有好办法只好匆匆反悔学校。
看来是真的要买辆自行车了,自己每周都要往返学校和师父家,总是坐公交也不方便,毕竟现在的车次完全没有那么频繁、路线也没有那么多。
到了学校,安雅想到原本准备去的兴趣小组,又急忙赶去,好在没有耽误。
“安雅同学,你可真是大忙人,我中午去找你,才知道你被叫走了。怎么,有什么事吗?要是我能帮的上忙,不用客气,只管开口……”邱玉林抬眼看到走进教室的倩影,三两步迎上去打趣道。
“让你白跑一趟,真是抱歉了!”
“来来来,大家停一下,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新组员,大一考古班的林安雅同学。知识基础扎实,古玉器皿一类很有见地,大家可以交流交流……”
邱玉林似乎在这个“小社团”里的很有地位,有着他的引荐大伙儿对安雅都很热情,正趴在资料堆里的几位也抬了抬厚厚的“啤酒瓶底”跟她打招呼。
今天教授发下的任务似乎很重,短暂的间隙后众人又投入了资料的整理中,安雅也不好袖手,帮着一位学姐整理手边的档案。
“这次是为了研究仰韶文化旧石器时代和新石器时代的划分问题,所以要用到很多历史资料作考证,你不用太急,又不懂的尽管问我……”
没过一会儿,邱玉林就“殷勤”的跑来“帮助”新成员,那份小意亲切让熟悉的一帮好友纷纷侧目。
几个好兄弟“眉眼”穿意,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意”,拐着弯儿取笑。
“哎呀!我这里也不懂哦!这可怎么办?邱小哥快帮帮忙吧!”
“就是,我这里也好急,忙不完怎么办?不知道玉林能不能分担些……”
原本还神思不属望向女生一边的邱玉林听到好友们的调笑脸上“刷”的一片通红,哪里还敢再凑过去,连忙小声“哀求”,免得给自己使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