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的身影一直不疾不徐的在前面走着,我和飞扬在不远处亦步亦趋。
不知道穿过了几座宫门,终于,来到了一所小小的院落里。
黑暗中只见院门紧闭,飞扬拉着我往暗处躲去。果然,那男子走到了门前,警惕地回头观望了几眼,方才推门走了进去。
我和飞扬飞身上檐,几个起落之间,已经来到了院子里小屋的屋顶上。
一个女子从屋里迎了出来:“见过娘娘了?”
那男子低声道:“是。娘娘说,尽快叫稳婆来看,假若是男的就留下,是女的,就尽快处理。”
那女子点了点头,说:“是。”说着,轻拍了拍手掌,一个小宫女轻快地提着宫灯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去将张婆婆请来,越快越好。记住,要小心谨慎,切不可被无关的人看见了。”那女子吩咐着。
“是,姑姑。”小宫女答应着去了。
他们在做什么?
是哪个妃嫔要生产了么?
我觉得奇怪。
飞扬蹙着眉头,忽然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你留在这里看屋子里的动静,我去问问那个男的。”
夜的微光里,飞扬的眼里堆满了不安:“我有预感,一定会发生什么事……小猪,不要走开,要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坚定的点了点头。
黑夜中,飞扬的身影渐渐去得远了。
我趴在房顶上,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方轻轻推开瓦片,俯身朝屋内看去。
青纱帐中,一个女子正躺在床上痛楚的呻吟。地下站着几个小宫女。
先前那姑姑走了进来,小宫女们忙敛襟行礼,齐声道:“姑姑。”
看来这姑姑,必是宫中位尊的宫女无疑了。
这姑姑点了点头,移步走到床边,柔声朝那女子道:“痛得厉害?”
我看到那女子的额头发间已遍布密密麻麻的汗珠。一张脸也因为痛苦而皱得面目全非。那姑姑又道:“方姑,忍着些,稳婆很快就来了。”坐到她身旁,从怀里掏出手绢,轻轻擦拭着方姑额头上的汗水,边说:“这次无论是儿是女,你都是平步青云,将来莫说衣食无忧,就算是母仪天下也不一定呢。”说着,抿着嘴笑了。
那方姑忍住痛低声道:“姑姑折杀奴才。”
我蹙了蹙眉。总觉得此事透着一丝古怪。
这方姑难道是宫中一个低微的宫女?因为偶尔得了皇帝的宠信而怀了身孕?这样的事情,在我看过的故事书中并非稀奇,可是,我直觉其中有些不妥。
有急急的脚步声响起,我回头去看,院门被从房中走出的小宫女打开,两个身影缓缓走到院子里,默然而立。
“惠娘何在?”一个女子的声音。我心中一震,这女子的声音如此熟悉,岂不就是刚才那男子口中的‘娘娘’?
那么,她身旁的那个男子又是谁?
那姑姑从房中急步走了出来,见到二人便即拜倒:“惠娘参见公公、娘娘。”
公公?
莫非是魏忠贤?!
我的眼睛亮了起来。
“方姑现今情况如何?”那娘娘正色问道。
“方姑肚子疼痛得紧,奴婢已吩咐去叫张婆婆过来。”惠娘必恭必敬地说,“请娘娘示下。”
那娘娘和公公对视了眼,轻声问:“怎样?”
那公公道:“就这么办!假若生了儿子,咱们就先有防备在手,到时候就什么都不用怕了。”说话声中颇有得意之色。
那娘娘面色变了几变,忽而俯首在那公公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我忙使起顺风耳之功凝神细听。只听那娘娘道:“倘若生的是个儿子,那么立刻将皇帝除去也无不可。”
旁人不知,我和那公公却都是吃了一惊。
这娘娘的心肠也太过狠毒了些!
我心中一凛,只听那公公如何回答。那公公犹疑了片刻,方缓缓道:“皇帝性命于你我大计无碍,况且他对我言听计从,又何必……”接下来的话,倒是没有再说下去。
那娘娘啐道:“夫君就是心地太过仁慈。须知无毒不丈夫,皇帝如今性命垂危,多留一刻便多一分的变故。这宫里宫外多少双虎狼眼睛盯着,倒不若咱们来个先下手为强,立了新君,这天下岂非不是尽由你我控制?到时安枕无忧,倒好过如今的成日提心吊胆。”
夫君?
我低头略一思索,正凝神静思之际,有人轻轻飞落我身旁。我一转头,飞扬伸出手指放在唇边,示意我噤声。
我低声说:“他们要谋害皇帝。”
黑暗中,飞扬皱起了眉头说:“我知道。那两人就是魏忠贤和客氏。”
怎么……我原以为那娘娘是皇帝的妃子,想不到竟然就是皇帝的奶妈、魏忠贤的对食妻子客氏!
怪不得她方才称呼魏忠贤为夫君。
皇帝乃是她一手养大,可是如今她却能下得了这样的狠心,真是个歹毒的妇人。
飞扬漆黑的双眸凝视着我,忽微微一笑,低声道:“小猪……”他年少的瞳眸仿如琥珀,“最毒妇人心,小猪也想不到,那妇人心会歹毒至此罢?”
飞扬的话声从来未有过的轻柔,可我却觉得悲伤。
阿信……不知为何,骤然想起了阿信忧伤的笑颜。
飞扬和阿信,他们对这样的事件,想必早已不觉意外了罢?
可是飞扬,他依然有如此明媚无忧的眼神……而阿信,却过早的成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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