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法师从那天以后,就成了顾立秋的老师。他答应顾林泽,一定会悉心教导顾立秋,让他成为一名伟大的筑梦师。时光荏苒,一晃几十年时间过去了。顾林泽在父亲旧居地下室里,找到了那个能够连通梦境的造梦魔球,顾立秋长大成人,变成一个神秘叵测,靠造梦谋生的强大造梦师。
而当年的无妄法师,则死于一场大规模****中。在****中,无妄法师被红卫兵们打成“牛鬼蛇神”,甚至有人诬陷他通敌叛国,曾用巫术给人胡乱治病,散步封建迷信思想。终于有一天,愤怒的学生们手持木棍冲破灵隐寺大门,叫嚣着追捕无妄法师,把他扒光衣服五花大绑,拉到外面游街。人们用石头和粪便砸到他的身体上羞辱他,骂他“淫僧”,败类。试图从精神和肉体上对他进行双重摧毁。无妄法师只是淡然微笑,全然不以为意。最后,怒不可遏的学生们见他不屈服,用乱棍把他打死了。年幼的顾立秋躲在禅房里,目睹了无妄法师临死前的最后一幕。他的眼睛流出血,静静望着顾立秋的方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叮嘱他,去梦里破解最深层的秘密。
如果以后遇到暴徒,尤其是邪恶的造梦族,不要正面冲突,要保护好自己。
顾立秋回忆到这里的时候,被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惊醒了。他抬起头看了看墙上挂的种,刚好凌晨四点。他借着窗户外的月光,看见远处迷迷蒙蒙的雨雾中停着几辆马车。几匹黑色的烈马在雨中狂躁地踏着铁蹄,不时跳跃起来发出低沉的嘶吼。
楼下老板娘正在跟来客说话,起初声音很低,后来开始争吵起来。顾立秋留神细听,似乎他们是在讨价还价。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枪声,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哼哼唧唧声,有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整栋破旧的旅馆都在颤抖,倒在枪口下的应该是个肥胖的家伙。顾立秋在心里这样判断道。
他心脏突突跳着,预料到来者不善。外面楼梯上传来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来了不少人。他匆忙收拾了行李,从窗户里扔了出去,随后自己也纵身从窗户跃下,重重摔在旅馆外面的泥浆里,在滂沱的雨水里打了个滚。他捡起行李,慌乱中想起有什么东西没拿,正要回去寻找,却看见旅馆肥胖老板娘仰面躺在地面上,一双死鱼眼睛圆睁着,血液从她的胸口一直流淌到门口,跟雨水混成一片。
顾立秋心惊胆战,知道这些穷凶极恶的歹徒都是杀手,立刻奔跑到马车附近,将行李箱扔进车内,自己驾车狂奔而去。后面很快就传来了驾车的追赶声和枪声。顾立秋跑了三天三夜,累死了三匹马,现在只剩下一匹马在驾车。那群杀手却依然穷追不舍。
前面是一片沼泽地,顾立秋的马车突然停下来,横亘在沼泽边缘。烈马嘶鸣,受了惊吓惊慌失措,前蹄高高跃起想要把马车从身上卸下来。顾立秋险些被摔进沼泽。后面的枪声越来越近了,他见马很害怕的样子,于是走近沼泽地看了一眼。他吓了一跳,原来沼泽里暗流汹涌,正伏着几只巨大的鳄鱼,藏在水草里面,灯笼似的大眼睛贪婪凶恶地等待着闯入者自投罗网。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日光西沉,下过雨的天空布满了几万亿颗远古消逝的恒星。望着这一片茫茫沼泽,顾立秋一筹莫展。几分钟之后,伴随着浓重的马粪的腥臭味和人的汗臭味,一群人沉重的呼吸声,几辆马车蜂拥而至,将顾立秋团团围住。
几个人从车里跳下来,端着长管来复枪对准了顾立秋。寂静的林中空地传来子弹上膛拉栓的声音,那声音清脆而冰冷,让顾立秋打了个寒战。接着,一个全身黑衣的女子从车里走了下来,身边两个挎着枪的大胡子侍卫搀扶着她的胳膊。她的脸上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
顾立秋早就猜到了追杀者的来历,一定是之前雇佣他去盗梦的恐怖组织。他以为躲到梦境的鬼蜮就可以避开他们的追踪,可还是被找上门来了。他睁大双眼,紧紧盯着杀手们黑洞洞的枪口。人太多了,他无法同时催眠这么多人。
顾先生,把你从教授脑海里盗走的秘密告诉我,否则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会找到你的。那个蒙面女子缓缓走到顾立秋面前,用一种很平静的声音说,那好听的温柔软语让男人听了浑身酥软。
顾立秋却能感觉到女人话语里的威逼,他知道,今天不把秘密叫出来,他们肯定会杀了他灭口。至少带他回去折磨个半死不活,用那些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的恐怖手法。在中东地区,像用麻布蒙面冲水这样的酷刑还有很多,不怕你不招。
他转过身,看到了泥沼里埋伏好的那条巨大鳄鱼。巨大的红色灯笼似的眼睛依然从水草里看着他。顾立秋看着鳄鱼的眼睛,忽然急中生智。他的眼睛瞬间变白,鳄鱼在泥沼里打了个冷战,突然从下面跃出来,跳到岸上。
顾立秋的催眠术成功了,愤怒的鳄鱼对着岸上的追杀者一阵乱扑乱咬,他们毫无准备,猝不及防,不少人被鳄鱼撕咬成了碎片,或者断了一条胳膊和腿。等到反应过来,蒙面黑衣女人命令失魂落魄的手下开枪射杀那天巨鳄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顾立秋此时正伏在鳄鱼的背上,借着昏暗暮色里的微弱星光,在沼泽地里疾驰而去。背后的枪声和怒骂声、哀嚎声越来越远。他在鳄鱼的睡梦醒来前上了岸,然后搭上清晨最早的一班轮船,从利物浦港口向法国进发。
站在轮船的甲板上,眺望着英吉利海峡的海鸥和被铁皮船乱流驱散的白鲸,想起此刻正被关押在遥远中国监狱里的父亲,顾立秋心里一阵疼痛。面临恐怖组织的追杀,加上国内对他的严密监控,顾立秋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无路可走,前途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