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艳的屋子里,只剩下了赫连寂和不着寸缕的梅廿九。
赫连寂托着梅廿九走在后面,孤夜绝在前面举着火把,脸色铁青。赫连寂点了梅廿九的睡穴,这会子她阖着眼,安详地睡着。“合欢”的毒并未消解,她的皮肤依旧泛着不正常的红潮。
在最后一刻,他把盛“合欢”的瓶子打破,用残片在小臂上,狠狠地划出了一个狰狞的口子,这才唤回了理智,没有在她中了春毒的情况下,要了她的身子。他是皇上,他要的女人终究是逃不掉的,可在这种情况下趁人之危,他觉得不齿。
“早知道她是一个累赘,还要带出来!”孤夜绝终于忍不住抱怨。
“慕莲可是你的亲妹子,若不是她接了绣球,你愿意你的亲妹子今晚随便找一个男人共度春宵?”赫连寂亦是没好气地说。
“哼!你觉得这天下能有几个人可以强要慕莲!”孤夜绝反唇相讥。
“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走在哪里都想把她带上。”赫连寂讪讪地说。垂眼睨到手中人儿的脸,心里涌出异样的情愫。
“今晚出现在醉红楼的朝中重臣有四位,除了镇国将军聂远在抛绣球时露了脸,其他人都乔装打扮,进了包厢。特别是勋王爷,为了掩人耳目,竟扮作了醉红楼里的窑姐儿!”孤夜绝冷笑道。
“右丞家的二公子不是也有露面吗?”赫连寂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他,他是日日都混在醉红楼,醉生梦死,右丞为了收拢他,给他定了一门亲,是已故太子太傅的嫡女,可大婚那天,他居然还在醉红楼喝花酒。还扬言,家花不如野花香,那新娘子听说了,直接在婚房里,一条腰带,寻了短见。”孤夜绝冷冷地说。
“即便如此,也不得不防,朕现在越来越觉得朕的江山岌岌可危,太后和勋王爷已经在暗地里紧锣密鼓布置着了,朝中重臣几乎一大半都被他们拉拢起来,剩下的一少半,一部分是还处在观望状态,还有一部分,迂腐不堪,能堪当大用的,一个手都数不过来哎!”赫连寂慨叹道。
“哼,皇上做到你这种份上,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孤夜绝一点同情安慰赫连寂的意思都没有,张口就是这么恶毒的话。
“孤夜绝,你!”赫连寂为之气结。
自己主子是竖着出门的,可回来,却是横着,琳琅和琉璃吓坏了。急忙扑上来看。赫连寂冷冷吩咐她们把院门闩起来,然后自己抱着梅廿九向花园里的湖泊走去。湖水的边缘并不是很深,赫连寂抱着梅廿九径直走了进去。
寻了一个平稳处,他把她放在怀里,坐进了水里。解开了她的睡穴。隆冬的湖水,寒冷彻骨,赫连寂紧要牙关,密切注意着怀里的人儿。虽然她的神智还是不清楚,可对寒冷的感知没有丧失,在水里蜷成一团。
“泡到黎明,合欢的毒应该可以解了吧!”赫连寂暗叹了一声,把怀里的人儿拥得更紧了。雪花纷纷扬扬的飘下,无情而寂寞。
整整一夜,当赫连寂抱着梅廿九欲从水里出来的时候,他发现,湖面上已经结了厚厚的冰,破冰之后,他抱着她踉跄上了岸。他拨开怀里人儿海藻一样浓密的秀发遮掩的脸,去查看她的脸色,发现已经接近正常,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梅廿九身上“合欢”的毒,虽然已经解了,可是,因为在湖里泡的时间过长,又发起了高烧。额头的温度,灼热的吓人。她在迷糊中,偶尔会发出一些呢喃的音调,让人听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去请杜太医吧!”赫连寂喑哑着声音说。陪她在湖中一晚,任他铜皮铁骨,亦元气大伤。
“啊?”琉璃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这个音调。
“叫你去请杜太医,紫竹林的杜太医,还愣着干什么,跑!”赫连寂怒发冲冠,大吼道。琉璃脚跟一旋,飞也似地跑出去了。
杜蘅挟着药囊,很快就赶过来了。脸色不大好,目光有点瘆人。梅香院里的兰儿,虽然日子苦寒,可她可以平安生活。而瑾薇阁的兰儿,却是三天两头出状况,赫连寂,你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她!这样想着,他暗自捏紧了拳头。
杜蘅把梅廿九的手从锦被里拉了出来,手搭在她的纤腕上,面色逐渐沉静,耐下心来去听。
不一会儿,杜蘅皱起了眉头,他在她的脉象里发现了残留的春药痕迹。难道,是兰儿不从,赫连寂竟对她用媚药?
“合欢!你居然对她用合欢!”杜蘅冷冷道。赫连寂一懔,他虽知杜蘅得其父神医杜仲的真传,却不知他的医术居然达到这种出神入化的境界。他不仅感知到梅妃体内有春药的余毒,还知道是合欢!
“嗳,爱妃非要用,说要增加闺房之乐!”赫连寂耸了耸肩膀,一脸无奈地说。杜蘅一听,心脏抽搐了一下,他纯洁如清水的兰儿,万万做不出这等事儿,定是赫连寂迫她的!这样想着,怒火在心里暗暗地烧起,他费了好大劲,才让它不表现在脸上。
“梅妃娘娘是因何受寒?”杜蘅看着琳琅问。琳琅看向赫连寂,不说话。
“既知是受了寒,杜太医开方就好了,何必问这么许多不相关!”赫连寂不耐地说。
“知道因何受了寒,杜蘅才能对症下药!难道说皇上不想娘娘早日康复?”杜蘅锐利的眼光狠狠剜了赫连寂一眼。这一眼,让赫连寂多少有点迷惑,他和杜蘅只是互相不大待见罢了,为何,他看向自己的目光,竟有仇恨的味道?
“昨晚朕与爱妃欢好之后,她非要挑灯看花,在园子里没走好,跌进湖里去了。这就是原因,杜神医可以开方了吗?”赫连寂讥讽地说。
杜蘅默默地看了梅廿九一眼,对琉璃道,你随我回紫竹林,去拿药吧!有几味药,药囊里面没有备好。琉璃看了赫连寂一眼,随着杜蘅出去了。
赫连寂在梅廿九的床边,又替她把被子揶了掖,然后,安静地看着她,心里泛起满满的自责。若是他不带她出去,她现在肯定不用躺在床上这样遭罪。不由得一声长叹,双手揉了揉困倦的眼。
紫宸殿里,一柄朱砂笔,似有千钧重量。自年初起,分布在各地的线人,呈上来的密报,一本比一本令人生气。不是举报太后的娘家唐氏一门肆意圈地,引得大群农民流离失所;便是南疆诸国,各有异动,小股骚扰,弥久不息。再加上近期,雪灾连连,更导致饿殍遍野。可是朝中大部分臣僚,呈上来的折子,还恬不知耻,极力称颂太平盛世,百姓生活富足安康。
“皇上,璎皇贵妃遣丫鬟送来的牛乳燕窝粥,您要不要尝尝?”尹内侍端着瓷碗上来了。赫连寂接过碗来,只尝了一小口,便蹙着眉头放下了:“怎么放了这么多冰糖!”
“要不,奴才去吩咐御膳房重新做来?”尹内侍小心道。
“罢了,这会子朕还不饿,你过来,替朕把太阳穴揉上一揉,头,这几天沉重的要命!”赫连寂脸色郁郁。
“皇上这是思虑过度!”尹内侍有点担忧地道,上前来,小心为赫连寂推按着。
“皇上,司礼监曹匪人求见!”有太监小跑进来禀道。
“传!”赫连寂略带疲倦地说。
“皇上,太后的车辇已经抵达平凉,距京城还有半日车程。”曹匪人跪地禀道,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去觑赫连寂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