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高高的坐在御座上,俯视着大殿中的一切。他似乎很满意大臣们脸上的表情,嘴角浮上一层高深的笑意。
皇后面无表情的坐在皇帝边上。她穿着一身绛紫色的衣裙,领口和袖口镶嵌着的金饰表明着她的地位。她双眼无神的望着下面的一切,喧闹是他们的,与自己无关。这已经是第多少次参加这样的宫宴了?她算不出。她高高在上,她母仪天下,她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一个人平步青云,她一句话就可以让千万人死于非命。权势,就在她的手中。她是皇后,无人可匹敌的皇后。但,她同时也只是一个女人,一个独守空房的女人。
丈夫就在自己的身边,触手可及,却又咫尺天涯。她看不懂他,更看不透他。他的冷峻,他的骄傲,他的孤高。她一次又一次的想像从前那样牵起丈夫的手,却一次又一次的放弃。太远,她牵不到?不,是因为心太远,她摸不着。多少年,她就独坐在椒房宫空空大大的御座上,看着眼前那个空空大大的宫殿,看宫女太监们换了一批又一批,看殿内的香炉换成暖炉,再从暖炉换成香炉。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四季翻飞,寂寥了谁的身影?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皇后在心中暗叹着,她偷偷的笑笑。悔不当初?自己到底应该悔什么呢?后悔得到了这无上的权势?后悔自己当初没有趁早解决掉那个叫云凝的小贱人?还是,后悔当初嫁给了他?
她轻轻的望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皇上,那英俊的容颜。锋利还在,只是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她轻轻的笑笑,也不知自己到底为何而笑。
“怎么了?”皇上感到了皇后投来的目光,冷冷的问道。
皇后原本还有些温暖的心一下子又被冰封了起来。“没事。”她恢复了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冷冷的注视着大殿中这于己无关的一幕幕喧嚣。
皇上没有再对她多说一句话。他招了招手,身后的老太监急忙躬身立在他身边。“去把四皇子给朕叫来。”他说。
老太监应声去了。皇后暗自皱了皱眉。
“皇后累了,回宫歇息去吧。”皇上的声音里有一种让人不敢抗拒的威严。
皇后缓缓起身,冲着皇上一福,绛紫色的衣裙摇曳着离开。前路有宫女手中的宫灯照着,在她眼中却黑暗异常。
“云宣王爷!”老太监穿过层层人群,终于找到了龙四公子。他笑眯眯的上前道:“王爷,圣上召您上前一叙。”
“父皇要见我?”龙四公子一怔。这么多年来,他还从不记得父皇有哪一次是特意召见他的。龙四公子向那老太监抱了抱拳,问道:“李公公可知道是什么事情?”
李公公名叫李熹,是宫中资格最老的老太监。任何一个小太监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祖宗爷。实际上,任何王公大臣都对他礼敬有加,他是皇上身边最为信任的人,哪里有人敢得罪他?如今的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他就伺候在身边,近四十余年的时间,他已经是皇上离不开的人了。
李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笑道:“老奴不过是个跑腿的奴才,哪里知道主子心中的事情?既然圣上召见,王爷去了便知道了。”
龙四公子虽然心下疑惑,却也不敢拖延。他对一旁的兴王和苏玉云笑道:“皇兄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来。”
兴王望着龙四公子的背影,缓缓的自己斟上一杯酒,微笑道:“苏先生到底是想帮我,还是想帮我四弟?”
苏玉云淡淡的笑着,玩弄着手中精致的酒盅,“谁的价码开的大我就帮谁。”
“哼,”兴王冷笑道:“他手中除了宣城之外一无所有,他能开出什么好价码?”
“王爷所言不错,”苏玉云微笑道:“所以玉云帮的,自然是王爷您。”
“我怎么没看出来?”兴王的面上浮着一层冷冽的冰,“本王遇袭的时候你在哪里?本王被迷晕之后你为何不找你手下的那个什么神医来给本王诊治?反而先给我四弟诊治?”
苏玉云淡淡一笑,道:“王爷忘了,那天是玉云先去府上找王爷,却被王爷拒之门外了。”
兴王面色一滞,但一想的确是这么一回事。自己根本就没有让苏玉云跟来,苏玉云又怎么可能在自己危机之时出手相助呢?他干咳了一声,又问道:“前一件事就算了,那后一件,你怎么解释?”
兴龙殿中的喧嚣弥漫着,掩盖了月色,掩盖了人心。
兴王与苏玉云二人低声互语,旁人都实相的远远走开。很多事,知道的越少,活的命越长。这是大多数人信奉的道理,当然,也有一些好事者,虽然不敢接近,却时不时的向二人瞟上几眼。只是远远的,谁都听不真切。
“玉云不敢隐瞒,”苏玉云微微躬身道:“玉云也想让梅先生先为王爷诊治。但是,梅先生自己有一个规矩:永远不迈进宫门半步。所以玉云也不好强人所难……”
“什么破规矩?你就不能让他改改?”兴王怒道。
“呀!这玉云可不敢!”苏玉云掩口笑道:“梅先生是江湖上成名的神医,救过的人少说也有二三百。玉云要是一下子惹恼他,麻烦事可就要一件接一件的找上来了。”
苏玉云身上宽大的黑色袍子随风而动,月白色的带子轻飘飘的系在腰间,碧萧斜斜的挂在腰侧,微风吹过时发出低低的零星调子。随手而系上的发丝有些散乱的滑落,随意的勾勒着他俊秀的面庞,有些还滑落到他松松的领口,衬的那吹弹得破的肌肤如软玉又如凝脂。他轻笑时用宽大的黑色袖子掩着嘴,只露出一双流光的眸子,灿若星辰。单薄的身子,有些苍白的面庞,任谁都想好好怜爱一番。对有龙阳之好的兴王来说更不例外。
苏玉云的眼波轻轻的流转,他竟瞧得有几分痴了。
“王爷,”苏玉云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厌恶的神情,他淡淡道:“且恕玉云自作主张了。玉云觉得,如今的这个局势,帮助云宣王就是帮助我们自己。”
“哦?”兴王回过神来,皱眉问道:“这话怎么说?”
“王爷的敌人毕竟还是显王,云宣王就算是再厉害也成不了大气候。既然如此,为何不先任由云宣王发展,再与他联合起来对付显王呢?”
兴王冷笑一声,道:“只是不知,这么一来是不是养虎为患!”
“兴王多虑了,”苏玉云微笑道:“正如方才王爷所言,云宣王的手中除了一个宣城之外,便一无所有。就算是任其发展壮大,即使再给他二三十年的时间,恐怕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苏玉云的脸上现出一丝邪笑,“王爷,连弱已制强,达到目的之后,那弱者还不是任凭王爷处置?”
兴王有些心动,却又冷笑道:“怎么?依苏先生看,本王还要依靠他那种弱小的势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么?”
“非也。”苏玉云淡淡笑道:“云宣王也是聪明人,他知道自己要是想活命,就不可能单靠自己孤军奋战。那样不但不会左右逢源,而且还极有可能会在一朝间失势。如今,对于云宣王来说只有两条路走,要么投靠王爷,要么依附于显王。原本他还在犹豫,但经过皇后娘娘之前的一激,云宣王怕是已经完全弄明白当前的形势了。投靠谁对他有力?他如今最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