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苏玉云的视野有些模糊,他能感觉到风在耳边作响,是寒叔在向后庭跑去。
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多少次了?这十多年来,自己有多少次这样被寒叔抱起,急急的去找梅叔。他想自嘲的笑笑,却又笑不出。
“呀!玉哥哥又犯病了么?”耳边传来梅盼兮那个小丫头的声音。真是愁人啊,我明明是当哥哥的,却总要让她为自己担心。
“恩,梅兄在房里么?”小寒平素冰冷的声音里,竟也夹杂了一点惊慌。
“在,快送进去!”
梅盼兮的声音刚落,小寒便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了梅子炎的房前,提脚踹开了房门。
“梅兄,公子他……”
“急什么急?”小寒的话语被梅子炎厉声打断,“进来不敲门就算了,竟然还用脚踹!你想吓死我啊!”梅子炎本在看书,他说话间瞥了一眼小寒怀中的苏玉云,道:“不碍事的。你也不必太担心。”说罢就起身将一旁盒子里的一包银针取出。
小寒微微松了口气,将苏玉云抱到了床上。
梅子炎来到床前,一边解开苏玉云的衣服,一边说:“你跟公子十多年了,公子的身体你还不清楚。这样的程度没什么大碍,你也不用担心成这样。”
苏玉云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白皙晶莹的几近透明。这样的皮肤长在男人身上,不禁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公子最近好像犯病的次数多了些。”小寒问道。
“哼,”梅子炎冷哼一声,“又劳心又劳力,还要被人猜疑,不犯病才怪。盼兮,”梅子炎头也不回的道:“我要给公子脱裤子了,你还要看么?”
靠在门口的梅盼兮脸色一红,冲着背对着自己的爹爹努了努嘴,又拌了个鬼脸,扭头跑了出去。
梅子炎一面缓缓的施针,一面道:“过几天,我准备将盼兮这丫头先送回淮西。”
小寒微微一怔,却又听梅子炎接着道:“她跟龙四公子接触的太过频繁,未免暗生情愫。”
“其实,龙四公子他……”
“你不必多说,”梅子炎又一次打断小寒的话,“我的女儿是平常人,绝不嫁入帝王家。难道我们这些人在宫中待得还不够吗?还要将自己的孩子送到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一入宫门深四海,就算可以享尽齐人之福,但后宫中的尔虞我诈、是非颠倒,哪里是盼兮可以摆弄的?我意已决。”
小寒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梅子炎一根接一根的施针,脑中却反复的想着梅子炎刚才的那番话。
一炷香的晨光后,梅子炎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拿起桌上的茶水猛的灌了一口,对小寒道:“你也不必再担心了。公子今日只是过于疲惫了,东奔西跑的连口酒的没有喝上,所以才会晕倒。公子这病就靠着酒来舒缓一下,一天不喝酒就不行。我先下就去熬药,你留在这里照顾公子吧。”
小寒微微点头,将一旁的被子轻轻的盖在苏玉云身上,又将苏玉云脱下的衣服叠好,放到了一旁。整个动作做的不单单如同行云流水般自如,而且悄无声息,绝对不会打扰到房内的任何一个人。
梅子炎见状笑道:“这些照顾人的活计还是你做的精细啊!”
小寒淡淡道:“我七岁入宫,伺候人伺候了二十多年,能不熟悉么?”
梅子炎面色一红,他自己无意之中触及了小寒的痛处,尴尬道:“寒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梅兄多虑了,我没有怪你。”小寒深深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苏玉云,轻声道:“自从我开始侍奉公子的那日起,从前的小寒子便已经死了。”
梅子炎感同身受的一笑,那笑容只有小寒才能看得懂。
“郭先生。”刘川大步的走进安国府的会客堂中,瞥见桌上有一壶茶水,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提起茶壶向自己嘴中灌去。
“哎呦,我的妈啊!”刘川急忙将口中的茶水吐到地上,含混不清的大叫。他狼狈的张着嘴,两只手不停的朝向嘴中扇风。
郭淮刚从后堂中走出来,刚好看到刘川向自己口中灌茶水,却没来得及阻止。这时看到刘川被热水烫成这个样子,慌忙从后堂拿出一个茶壶,放到刘川面前,道:“这里面是凉的!”
刘川闻言,提起茶壶急急的向嘴中到去。他将茶水含在嘴里,直到有些温热了再吐出。如此来回,一壶茶水都被他吐了个精光。
郭淮瞧得好笑,又看刘川那呲牙裂嘴的样子,不忍拿他打趣,便嗔怪道:“你也是,也不看看水热不热就往嘴里灌!”
刘川捋顺了气,苦笑道:“我们在宫门外等了半天,不见公子出来,却也不敢走远。这不,回府才得口水喝。”
“公子呢?”郭淮急忙问道。
“送到卧房去了。”刘川就进找个椅子坐下,接着道:“说是御医已经给诊断过了,没什么事儿。我让他们把公子先送回房,然后再让梅子炎梅先生给看看。他可是名震江湖的妙手神医,医术只可能比那些个御医好,不可能比他们差。那个柯扬柯大人可是个大好人,他亲自把咱们公子交到了我手里。还说等公子醒了,再来看公子。对了,”刘川提起被他喝光的空茶壶,问道:“还有没有了?”
郭淮见龙四公子无事便放下了心,对刘川道:“你不是刚喝完一壶么?还要?”
刘川翻了翻白眼,道:“你没看见我全都给吐出来了么?”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这里还没有水那!”
郭淮指向那个将刘川烫的哭爹喊娘的茶壶,道:“那里还有!”
“切,”刘川站起身来,向外走去,“我去后庭看看公子,正好寻么点水喝。”
郭淮闻言急忙跟上几步,道:“我也去看看。”
秋,似乎总是在不经意间掠尽夏光,从天而降的雨滴有意无意的泼洒整个大地。那丝线般连绵的雨滴将天和地连接在一起,似乎是久未见面的二人在互相倾诉着什么。秋蝉疲惫的叫声幽幽怨怨的响起,在秋雨的淅淅沥沥声中加上一丝疲懒的生气。
秋天的雨是漂泊的游子在静夜中勾勒乡间小道,是空闺的女子在寒夜里贮倚危楼,是匆匆的过客在叹息后策马扬鞭,是痴痴的伊人在黄沙后浅唱低眸。
秋天的雨是凄寒的,无奈的。无语的诉说着那些古老的传说,秋与春本是一对恋人,且被永世相隔。那漫天飘零的雨丝,是秋在哭诉,是秋积压了一年的情愫的爆发,是秋对爱情最铁骨铮铮的誓言。
秋天的雨是寂寞的,空虚的。用它无力双手弹奏着荡入心魂的惆怅。等待,无穷无尽的等待,那是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后,最落寞的存在。
但秋天的雨又是昂扬的,慷慨的。它以绵绵之力对抗着,那些无法触及且又存在的东西,她们冲向前,却又义无反顾。那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也是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