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扬笑道:“其实,当时也是因为那位吴黑爷平素欺人太甚,所以百姓们看到他反过来被人欺负才会那么高兴。”
众人均点头称是。
柯茗道:“京城中的各种势力盘根纠结,所谓的黑道势力早就已经不局限于他们自己了。各家店铺,每月都会有专人来收保护费的。”
“哦?”柯扬急道,“可去你那凝脂斋收过?你怎么没跟我说?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柯茗掩嘴笑道:“我的好哥哥,他们也是看准了各家店铺的背景才敢去收钱的。有你这么一个宫中侍卫总管做哥哥,他们再怎么收也不敢收到你弟弟的头上啊!”
柯扬焦急的神色方才缓和下来。却听一旁的梅盼兮“扑哧”一笑,道:“柯大哥啊,你这当哥哥的比我的爹爹还能操心。”
柯扬讪讪的笑了笑,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柯茗,心道:“若不是当年磨岐山一役我没有保护好茗儿,他现在的成就应该不在我之下。哎,能多照顾一分是一分吧。”随手灌了一口闷酒进喉。
“对了,”龙四公子忽然插言道:“不知小鹞子现在在哪里?”
柯扬摇了摇头,道:“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他顿了顿,望了望杯中的酒水,有些寥落的道:“当年家父与小鹞子的父亲,也就是那时的户部尚书东方荀卿大人本是一对朝堂上的死敌,原本家父被贬之后他东方家应该扶摇直上才是。但是,家父抑郁而终后不久,东方大人也被贬到那巴山楚水之地,小鹞子也跟过去了。之后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过他的消息。”
龙四公子神情黯淡的点了点头。同样的迎香楼,同样的洛阳水席,同样的窗前杨柳的招摇,可人却难圆。斟淡酒,饮轻愁,睹物思人罢了。
龙四公子与柯扬的脸上都是寂寥的神情,可梅盼兮却没有那么多的愁苦,她左手持勺子,右手持著,两面开工,一脸满足的神情,吃的不亦乐乎。时不时的还给身边的韵然夹菜,告诉她多吃些。
龙四公子回神之后,习惯性的看向梅盼兮,又不经意间瞥见她身旁的韵然,不由得啧啧叹道:“真是想也想不到,柯二公子的结发妻子竟是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盼兮姑娘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在逗我玩那。”
梅盼兮一脸不屑的插嘴道:“去,谁有那闲工夫逗你玩。”
韵然却是全脸涨得通红,深深的低下头去。
柯茗眉头微蹙道:“王爷请不要叫我什么‘柯二公子’,呼我做‘茗儿’就是了。”
龙四公子点点头道:“那你也不要叫我做‘王爷’,我和你大哥平素称兄道弟的,你若是不弃就管我叫一声四哥吧。”
柯茗还没来得及答话,柯扬就急忙摇头加摆手道:“不行不行,你都做上王爷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能胡闹?皇家怎么能和平民百姓称兄道弟?没有半点皇家尊严。”
龙四公子邪邪一笑,道:“我要是有皇家尊严,凭你刚才那一句‘你都做上王爷这么多年了’就可以拿你入狱了。竟然敢对本王称‘你’?”
柯扬脸色一白,急忙起身下跪道:“王爷赎罪,下官失礼了。”
龙四公子急忙起身相扶,笑骂道:“自家兄弟,称什么王爷下官的。”
柯扬神情凝重的摇了摇头,道:“不,还是规矩点好。”
龙四公子看到柯扬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在这件事情上不论他怎么劝恐怕都是没有用的。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指着柯扬对柯茗笑道:“你这个大哥啊什么都好,就是认准的理十匹马都拉不回。他呀,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众人皆笑,只有柯扬皱眉道:“王爷,注意体统!体统!”
几人重新落座之后,又谈到韵然的事情。柯茗微微一叹,道:“要不是她家中出事,她也不会这么早就出阁的。”
龙四公子点头道:“我也听盼兮姑娘说了一些,听说是家人被叛流放是吗?不知,是因为何事?”
柯茗深深地看了一眼韵然,她只是自顾自的吃着碗里的东西,仿佛根本就没有关注过众人的谈话,可是柯茗却分明可以看到她的眼圈已然红彤彤的一片。
其实,柯茗与她不过是有夫妻之名罢了,当时急急的迎娶过门也是为了救她。那么小的孩子,柯茗在心中是将她当做妹妹看待的。若不是如此,已经出嫁的女子又怎么能够来酒楼抛头露面呢?柯茗却是怕她天天在家中呆得无聊,所以领她来凑凑热闹的。
柯茗淡淡一笑,道:“要说因为何事,其实她家道中落也与我们柯家脱不开干系的。”
柯茗接着道:“公子可还记得方才我大哥给你讲的往事,就是我们两个少时随家父出征之事。”对龙四公子的称呼,若是叫做“王爷”不免太过疏远,可要是遂了龙四公子的意,呼做“四哥”,又会惹得自己的大哥不高兴。所以柯茗索性称呼做“公子”了。
龙四公子点点头。其他不太知情的人也都静下来,想听柯茗说说这段往事。
柯茗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玉液琼浆仿似也正缓缓的诉说着往日的故事,“当年我们在磨岐山一役中劫得些许军粮,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但朝廷下派的军粮迟迟不到,胡人的大军又对军粮的运输加强了戒备,再想要劫粮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于是乎谣言四起,军心动荡,家父纵然有统军之力,军却已然溃不成军。以至于最后,被敌军打的大败,我军将士无力再战,只能落荒而逃。”柯茗的嘴角扬出一分冰冷的笑意,“胡人大军长驱直入二百余里,所到之处烧杀抢掠,百姓苦不堪言。”柯茗平息了一下有些波荡的情绪,又缓缓道:“前线缺粮而导致大军溃败之事传至京城后,皇上大怒,下令严查。拙荆的父亲,我的岳丈,也就是当时的户部侍郎,就在无奈中背下了这个黑锅。其实,前线大军粮草的短缺,又怎么能是单凭一个户部侍郎的疏忽造成的呢?”
“岂有此理!这明明是冤假错案嘛!”梅盼兮拍着桌子,指着龙四公子道:“你!你不是个王爷吗?快点去把这个案子重新审审,然后把韵然的家人从边关接回来。”
龙四公子苦笑一下,也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我能管的不过是宣城那么大个地儿,其它地方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管?更何况,”他看向柯茗道:“恐怕这里面的事情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吧,茗儿可知其中原委吗?”
柯茗暗淡的笑了笑,没有答话。
龙四公子又望向柯扬,一脸询问的表情。
柯扬又怎能不知呢?他也曾经问过爹爹,爹爹当时只是深深的看着自己,什么都没有说。之后,还是在爹爹病逝之后,血薇唐夜才告诉了自己答案。
“答案啊!”柯扬苦笑了一下,无奈的摇了摇头。
梅盼兮也不禁黯然道:“连柯大哥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害了你们吗?那可就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