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姵匆忙赶到慈宁宫,这次,宫门外的侍卫没有再拦她,春儿等人也随她进了宫院。
太后依旧身穿青色麻布袍,显得十分朴素。她跪在佛像前,嘴里念着佛经,手中也不断转动着佛珠。韩姵只好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不敢出声。
这时,一位姑姑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走到太后身边说到,“仙师,斋饭已经准备好了,我扶您过去吧。”
“静源,你先去吧,我马上过去。”太后对那位叫静源的姑姑和气讲到,全无此前的威严端庄,倒真像是一个修行的老妇人。
静源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走吧,去用饭。”
韩姵知道太后在对自己说话,连忙走上前去扶她起来,却被太后一把甩开,她只好尴尬地跟在后面。
“不用你扶,自己看清楚路就行了。”
韩姵从太后清冷的话中听出了另一番含义,但她也只是小声应了一句。
韩姵跟在太后的身后,走到慈宁宫宫院里一个小小的四角方桌前,只见上面只摆了几碟连油水都没有的素菜,两个粗面馍,两副碗筷。她万万没想到堂堂太后竟然吃这样的“斋饭”,顿时看直了眼。
太后似乎也看出了她的不可置信,“怎么,这几碟素菜你吃不得?”
韩姵连忙摇摇头,“臣妾不敢,太后能吃得,臣妾也能吃得了。”
“不要喊我太后,更不要说起‘臣妾’来没完!”太后不耐烦地说到。
“是…仙师?”韩姵又被吓了一大跳,她总感觉太后不愿意与皇室扯上关系,更是极力逃避自己的国母身份。似乎只要不触碰这个禁忌,太后对人倒还是十分和蔼。
“哼…跟以前一样,挺聪明的。说吧,怎么跑到冀儿的后宫里来了?”太后夹了一片青菜到自己的碗里,用手掰开粗面膜,就像在吃家常便饭一样。
韩姵低垂着头,半晌说道:“侯府被抄家了,献佑也不知道去哪了,我…我总不能回韩府,就被带进了宫里。”
“孽子!”太后低声咒骂了一句,“女人,难道连选择自己归宿的权利都不能有?!”
韩姵不知道太后何意,迷茫地看着她。
太后叹了一声,伸出手拍了拍她,“既然不愿意在这宫中为妃,那为何还要勉强自己?只要你肯使些手段,冀儿他是不会强留你在宫中的。”
“我…我得留在宫里,我还指望自己能等到献佑回来的那一天。”韩姵抬头看了看头顶已经开始枯萎的绿叶,秋天就要到了,她又怎能不感伤?
“你还有个盼头,可我…亲眼看着希望破灭。”太后痴痴地笑了起来,那种笑令人毛骨悚然,让人背脊发凉。
韩姵味同嚼蜡地陪太后吃了这顿午饭,虽然她基本上什么都没吃,但是对先皇和太后之间的秘密又了解了几分。潜意识告诉她,太后和她是一样的人。
从慈宁宫里走出来,她到御花园转了转。正是午时,宫城里十分静寂,御花园也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低等宫女在清扫花坛。迎面吹来的一阵清风,让昏昏欲睡的她瞬间清醒了。整个御花园只有掖池里的荷花还开着,其他一片深绿,有几只鸟隐在树里叽叽喳喳叫着。
“主子,咱们回去吧,奴婢再去给您准备一些点心,今天中午都没吃好。”
“春儿,你觉得,太后像不像有故事的人?”
春儿思考了片刻,“奴婢蠢笨,不敢乱说,但总感觉她宁愿当一个庵堂姑子,也不愿意做太后。”
韩姵抓紧了手中的丝绢,连春儿都看出了这一点,难道太后是被逼嫁入皇宫?
“回去,让杨姑姑来见我!”春儿还没反应过来,韩姵就已经走远了。
这一日,韩姵足足与杨姑姑谈了两个时辰。原来,太后是河东世家姜府的大小姐,三十年前女扮男装随其兄长到长安游学,在鸣晚楼弹了一曲琵琶,从此名扬京城。当年也是先皇到河东道亲自求娶太后,只是太后嫁入皇家之后,却饱受冷遇。凡年纪大一些的宫人皆知,太后母仪天下时居住的景仁宫清冷无比,先皇一步也不肯踏进,倒是宠幸了无数的美人,任凭那些美人向太后示威挑衅。
韩姵忍不住问道,“先皇不肯踏进景仁宫,那皇上和南阳长公主怎么来的啊?”
杨姑姑嘿嘿笑了两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娘娘初进宫,还不知道有‘帐中香’这种东西吧。”
“……”
“这可多亏了当时的总管刘顺儿,才有了皇上和长公主。刘顺儿自作聪明,想撮合先皇和太后,除夕夜那天,就在先皇的佩饰和太后的香包里放了那个东西。除夕那日,帝后一定是要坐在一起宴请宗族的,闻多了那香,娘娘您想后来会怎样?”
韩姵似乎能想到那夜太后的痛苦,就像大婚之前她自己失身于李元冀一样,“后来呢?”
“查出来,刘总管被活活打死了。但是有了皇上和长公主,先皇也会来景仁宫瞧瞧,但是太后却从来不见先皇。”
“……”
“康旻十七年,太后出宫以后,没过多久,先皇就驾崩了。那段时间伺候的宫人都知道,先皇每日都呆呆地看着太后的画像,甚至有时候莫名奇妙地就哭了,怎么劝都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