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品味着我的神色,道:“你现在不害怕么?不怕死了?不害怕我再来挖你的心?”
我说:“还是怕呀,只是没有当初那么害怕了。因为我的价值,现在仙界所有的人都想要我的命,在这里你们也想要我的命,死在哪里对我来说都一样。”
他沉重的帷帽底下传来声音:“你错了,我知道至少有两个人会拼尽性命也不会让你死。”
“夙尘,另一个是谁?”
“我哥哥。”
他看着我,像是捕捉我脸上的所有神情。那张与夫颜类一模一样的脸,在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我。
“他曾亲自拿着匕首抵在我的胸口,想要我的命。”
“你真笨。”熙影笑:“他是个不称值的哥哥,自从喜欢上了你之后,他就再也对你下不了手了,还要麻烦我这个残魂弟弟亲自动手。想要你命的人一直都不是他,而是我。”
我心中有什么在啃噬:“在月圆之夜?”
“原来你感觉到了,我以为自己的演技很好的。”他说:“每个月只有月圆那一夜我才能使用他的身体,吸收月华,滋补残魂,否则我早就消散了。”
我笑:“而那时夫颜类就得给你腾出身体,跑到小狐狸体内去,月圆的狐狸就变成夫颜类了?”
他郑重的看着我:“他和你一样笨,所以你不能恨他。”
我思忖:“我不恨他了,夙尘早就和我说过不该恨他,我当时不懂,现在懂了。”
他手一挥,一道光幕出现在狭窄的房间。我说:“这是你们魂魄的特殊本事。”他苦笑。
光幕里面是夫颜类的身影。熙影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到你,你那么普通,谁也想不到这种丫头就是天命者。那时候我们都是第一次离开魔界,对人界什么事都很好奇,所以后来结识了舞姬红叶,哥哥喜欢上了她。”
我:“一见钟情,他可真是容易动心。”
熙影:“因为那舞姬很美。”
我:“……”
熙影皱眉:“不过他说,那种喜欢原来不是真正的喜欢,只是欣赏。”
光幕里,夫颜类笑嘻嘻的摇着扇子对着那个舞姬躬身行礼,傻傻的向她打听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名叫天命者的人,正如我当初向陆沚打听天命者一样,他找了红叶打听。
当时红叶为了隐瞒身份,夫颜类得到的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接下来是他初次到了桃林的场景,维扬和料一扭打在一起的场景,一个紫衣女孩正在一旁的草丛里观看战局,却没有发现前方的枯树后面同样站着一个紧观战况的人,观的是那个贼头贼脑的小姑娘,随即那人抵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这种丫头怎么可能是天命者,是小影看错了吧。”
我无奈的看着熙影:“你当时为什么欺负维扬?”
熙影:“它身上沾有那种味道,应该是和天命者有关。”
我想是他小时候在以纷身上也嗅到过那种特殊的气息,我翻眼:“所以你就去招惹它,然后引出我?你下口也太狠了。”
熙影:“我哥哥赔给你一锭黄金。”
我:“……”
熙影:“你们从雪峰回来之后,他忽然对我说,他对你在再下不了手,我就知道那时候他早已深陷进去。他问我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重塑肉身,只要不伤害你,他做什么都愿意。”
熙影仔细的看着我,仿佛在捕捉我脸上每一个表情。他说:“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天底下的好东西毕竟不会多。”
“后来我与父亲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看着我,意味深长。
我叹气:“是那个魂石,你和魔帝骗了所有人,包括夫颜类,说是可以用魂石代替我的心,一面让夫颜类和夙尘有了期望,将他们引到天涧,一面又设计着怎样得到我的心。”
我目光透过熙影:“原来夫颜类也一直都被你们骗着,他真可怜,而我还一直怪他。”
光幕中,那是在天涧里的场景,当时夫颜类与夙尘被困在结界之中,里面几乎是电闪雷鸣,夙尘与夫颜类腰上各有一条黑色煞气锁链。
料一或者说是熙影,冷冷的站在夫颜类的肩膀上,片刻,一人一狐痛苦的的惨叫声传出,从额间闪现金色印记,飘出的灵魂进入了对方的体内,在夫颜类灵魂进入狐狸体内时,狐狸浑身皮毛变为隐隐淡金色,只是月光之下,并不清晰。而熙影灵魂进入夫颜类身体的瞬间,原本花哨的袍子瞬间变为漆黑之色,在月圆之夜,那是一种适合熙影的颜色。
当黑衣“夫颜类”走出结界,从高台上俯视着台下浑身是血的紫衣女子。笑意薄凉。说尽了一切刻薄的话,那紫衣女子开口:“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差点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黑衣“夫颜类”问:“那现在呢?”
她看着他,残忍道:“好像是我自作多情了,你需要我的心或许就是因为你自己没有心。”
我清晰的看见“夫颜类”身边的小狐狸浑身颤抖,紧闭着眼睛,有水渍湿润了它颊边的毛发,肉肉的爪子扒拉着耳朵,埋头瑟缩。他将浑身颤抖的小狐狸捧在胸前,目中带着嘲讽,而双腿却悠闲地晃着,大半的阴影落在他的侧脸。
而那种嘲讽的目光切切实实的落在我眼中,我慌乱的收回目光,看着熙影:“我要见他。”
熙影抬眸看我一眼,好笑道:“见他做什么?”
“我……”我咬唇,双手死死的捏着裙角,“就是想见他一面。”
“见了他就能把他心里的伤治好?见了他你就能放弃夙尘回到他身边?”他嗤笑:“我早对他说过,你这种人对他根本没有真心,可他还是死脑筋。从天涧回去,他把我打了一顿,后来他跑到竹屋把自己关了三年。”
“竹屋,三年……”
熙影扣指一弹,面前的光幕里,当时红叶为我挡了一下,当场魂飞魄散,却为夙尘迎来了救我的时间,魔兵撤退。魔宫中,换回身体的夫颜类震怒的指着小狐狸熙影:“说!为什么要私自改变计划!谁给你的资格!”
我有些想笑:“他真傻,都没有发现不是你们改变计划,而一直是他自己妄想改变计划,你们的计划一直都是取的我的心。”
“他只是气糊涂了。”熙影将目光定在光幕里夫颜类的身上:“他也是怕糊涂了。”
夫颜类捂着脸无力的倚在门上,小狐狸跳到他的肩膀,蹭着他的脖子,夫颜类闷闷的声音从指间传出:“怎么能这样……”
之后夫颜类回到了竹屋小院,对于仙界来说可能只过了一个月,他却在竹屋独自呆了三年,一直一个人,安静的看着满树桃花盛开然后颓败。
临走的时候,他来到那株桃树下,双手挖着泥土,湿润的泥土钻进他的指甲。三个酒坛。上面分别标注着各自主人的名字。他打开了了我的那坛,我清晰的看见了他瞬间抽出的眼角,他笑骂:“真够臭的。”他笑着笑着,抱着坛子发起呆来。
我抹了把脸,颤抖着指着光幕中的夫颜类:“那小子没喝。”
熙影淡淡道:“他还没疯。”
我挪了挪身子,对熙影道:“你没有做错。”他忽然抬头。我说:“你一直在保护他,若当时不出那样的计策,他会面临一个残忍的抉择。”
熙影笑:“选你还是选我?说实话,当时我就是没有把握,所以只能这样,叫他没有选择的机会。否则他能干出来的事情不是我可以想象的,有时候他就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