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的这个声音,我喜极而泣,从荆芥底下钻了出来,大声冲那背影喊道:“十里,我在这!”
棕色的衣衫没错!他脚步顿下,回头,略带菱形的眼睛投来奇怪的目光,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说来话长,嘿嘿,说来话长。”我搔搔头,将上面的树叶儿弄下来,他目中的鄙夷瞧得人眼疼。
“夙尘让我到宫中聚首,此刻你应该在宫里,你又惹祸了。”他说的很武断,眼神很犀利。
正是在他犀利的目光中我平静下来,拽着他的袖子,我说:“先生好像受伤了,咱们得快些回去。”
他面色变得很快,啪的一下打掉我的手,眼中集聚着怒火和焦急,指着我嚷嚷:“就知道每次见你都没什么好事,若是夙尘再有什么我非得要了你的小命!”
他骂归骂,却始终没对我怎样,他捏着法阙一路疾飞。舒服的趴在他的背上,或许是太过操劳,心率加快,我吃力的掀起眼皮捻了捻他柔软的发尾,道:“唔……十里哇,我好累……眼睛,眼睛睁不开了,好困……
到了皇城你再叫我哦……”
这觉睡的格外漫长,云里雾里,肩膀上传来灼人的温度,胸口里的这颗心仿佛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跳个没完,拿手使劲抵住也无济于事,难受至极。
有谁在叫我的名字,又有谁在摸我的胳膊,脸,肩膀,背。冰冰凉凉舒服的叫人直想往上蹭。
“十里,到了么?”不知过了多久,身上似乎不那么难受了,我迷迷糊糊的张开眼睛,摸了摸身下软软的被褥。
四下一片寂静,床边的白色人影我瞬间醒神。
“先生。”我抬手拽了拽夙尘的袖子,整间屋子里昏暗至极,却独有床边的白色身影在微弱的灯光下灼灼生辉,他低下头看我,我说:“先生,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伸手帮我擦了擦额角方才残留的冷汗,温和一笑道:“有十里在,没事了。”
我愣愣的点点头,看他起身从床边的桌子上拿过一杯清水,递到我的面前,他用手探了探我额头的温度,说:“既然醒了就快些起来吧。”
接过他手中的水杯,我低头轻轻抿了一口,身旁传来衣料细细摩挲的声音,他这是要准备起身,我急急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将杯子放在床边的木辕上,我抿了抿嘴唇,张大眼睛问他:“先生,你和蛇君的那个交易怎么回事?”
他只是微微偏头,静静的看着我。
我将他的另一只手也拽在手中,死死握住,我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身上的那个蛊呢,为了她是么,蛇君在你身上下了蛊,而作为交换,他帮你将极冰叶带到极北地区的雪洞,放在鱼儿那里,为她的身体续命。”
他转身坐了下来,在床边,却不经意间打翻了置于床辕上的水杯,叮当落地,碎裂晶白的瓷片掺杂着滴滴水渍,染湿了棕色木质的地板。
他失神的眸子微微闪动,随即轻轻的扇动着长长的眼睫,他抬头一笑,墨色的发滑落颈间:“目儿好好修养一下,这段时间要努力将身体养好知道么?”
看着他的眼睛,他掩饰的很好,此刻只剩下满目的温和与笑意。
我将脸别向一边,眉目垂下,伸手附上胸口原本挂着抑灵珠的地方,道:“可是先生给我的抑灵珠叫破蛇妖给叼走了。”
没有抬头,却感觉到一只手附了上来,揉了揉我的发顶,夙尘说:“叼走就叼走吧……”不知为何,他语气顿了一顿,有些叹息道:“天意如此。”
天意?我吃惊的看着他,他绝美的眉目间带着一丝无奈与怅然,温和笑道:“目儿也该长大了。”
“可我会老会死,我不想老也不想死,我不想死。”我睁着眼睛,害怕的泪水从脸上流下。
我缩在被子里,将头埋在袖间,止不住的抽噎着:“你可以活到千年万年,我却会变成一个牙齿掉光的老太婆,我不想那样,我想永远跟大家在一起,永远跟在先生身边。”
有人轻轻的拥住了我,轻轻
的说:“你不会死的。”
我闷闷的摇摇头,挣开他的怀抱,伸手将肩上的衣服褪下,目光可及的地方,果然,一片漆黑的妖纹,时不时的还窜过几道暗紫色的细小流光。
我摩挲着肩膀下方的纹路,道:“等到它什么时候长到这儿了,我就会死的。”我拿手按着心脏的位置。里面一颗极有生命力的心又开始疾速的跳动了,仿佛要冲体而出,我慌了手脚拿手死命按着,直到冷汗直冒却无济于事。
肩上传来一泓清凉的感觉,是夙尘一手附在我的肩上,他另一只手抚着我眉尾的朱砂,他说:“只要找到那个封印你的人,你不会死。”
“谁知那坏蛋是谁,他就是诚心想要我的性命!”我哭丧着脸,生离死别般的眼泪哗哗直落。一声叹息,夙尘收回的手揉了揉我的脸,笑着说道:“目儿呀目儿,看你这个劲头就是想死鬼君也不敢收你。”
“你知道是谁封印的我?”我看着他,只觉告诉我,他一定是知道了。
他一怔,眼中闪烁着什么。
“有些事情,目儿还是不知道的好。”我愣愣的看着他向外行去的身形,他说:“我会让你好好活着的。”
屋后,窗外一片漆黑,只有几只昏黄的纸灯在悠悠摇晃。
“小目,开始了,走吧!”人未到声先至,夫颜类毫不客气的踹门而入,看着我刚从被窝里爬起的样子,许是见我面色红润身体健康,就拎着我往外去了。
到了大殿之中,他们都已经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被他拽着到夙尘身旁坐下,晚宴已经宣布开始。
出乎我所料,坐在后位之上竟是她!那个被成为燕妃娘娘的女人,往昔满眼的狠厉与恶毒如今都已经化作凤睛中的端庄贤淑。
大殿之中的气氛虽然欢快,夙尘的身边依偎着娇俏可人的鱼儿,而他的目光却再也未曾停留在我身上,偶或轻轻一瞥也只是温和一笑,如往昔,然,在我眼中却是无限的疏离与陌生。
独自走出繁华喧闹的大殿,那个白日里我与夙尘单独呆过的湖边,寂静,安然。
坐在青石之上,我用手掬了把水,轻轻拍在脸上。真的没有那么可怕了。
“姑娘。”
我回头,一片淡蓝色衣角在花丛中露出一角,粉色的蔷薇开的极盛,青葱的叶片的遮盖下,那人眼睛中的光彩依然华丽璀然,一只苍劲的手探了出来,轻轻拨开遮掩着的繁花似锦。
向上飞扬的长眉下一双明亮欢快的眼睛。
“是你。”我站起身来,他轻快的点点头,我站在哪里有些突兀,就拱了拱手对他道:“白日的时候多谢你救了我。”
“扑哧!”
我自认为自己的举动没什么不妥,可他眼里明朗欢快的笑意几乎要溢了出来。
“你现在叫目儿?”他上前两步,低头避开长势繁茂的蔷薇,一脸好奇的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