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担心,我本就无心做什么王妃,更不稀罕这虚无的荣华,只怕我离开后爹娘惦记,我现在起写信三十封,你且每月寄去一封问好,莫让他们起疑。这府中下人,都未曾见过我的容颜,对你也未曾谋过几面,若有人怀疑,你且说我俩是远方表亲,长得相近些。”
华孜来到书房,命茯苓研磨,起笔写道:
爹娘安康,女儿初来王府,下人温和,太后厚爱,王爷恩宠,自感美满,只是王爷恋我,平日恐我有何万一,不许我离他,他出征之时,特嘱我在府中等他归来团圆。女儿外嫁,心系良夫,愧于爹娘,还望见谅。每月寄家书一封,互道思念。安好,勿念。
女儿子陌
早饭过后,华孜进宫请命,太后只道新婚情浓,自难分舍,不疑有他。
“太后,王爷惜我体弱,不愿我随他出征,可我实在挂念的很,一日也放不下,若他得知我前去寻他,定会派人送我回来,还望太后帮孜儿保守秘密。”声情并茂,下跪哭求,当真是让人觉得情真意切。
“你放心,难得你对夜儿如此上心,哀家会帮你瞒住的,你放心去吧,路上多加小心!”如此,有了太后的保证,事情便不那么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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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下红装,卸下珠花,华孜用发冠将秀发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白净清秀,俨然一个儒雅俏公子。取出琉璃玉环放入怀中,以备不时之需,又拿些银两去布衣店买了几身男装,向东南方向出发。
不似记忆中的黄沙满天,血腥冲鼻,未开战的祈州静谧安然,怒放的牡丹不知疲倦地展现自己的娇媚,挺拔的杨柳多情摇曳。城中百姓叫卖吆喝,热闹不已,远处还有戏班搭台表演,围观水泄不通,百姓似乎都没有意识到战乱的逼近,或许他们是恐慌后的自我安慰,或者……或者是因为穆凌夜的到来安抚了民心?自皇城到祈州已有两月之久,沿途却未曾听说起过有什么战乱,不知是秦国忌惮穆凌夜的威名,还是他已想到了有效的牵制之法……
随手买了个麝香囊,以遮掩身上的药香之气,华孜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思考着进军营的方法。爹爹曾说过穆凌夜麾下之将,个个骁勇善战,以一敌百,若是像男人那般打擂,我怕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也不知他军中是否缺军师,绕是他兵法出神,也需要个军师参谋提点,商议,可要如何进去呢?
还在华孜心乱之际,前方却传来吵闹声。
“喂,没钱还来喝什么花酒,快把钱叫交出来,不然打得你亲娘都不认得!”
粗犷的咒骂声传入耳中,华孜紧皱眉头。
“莽夫,知道本公子是谁吗?喝你家酒是给你个面子!”
轻轻移步到青楼对面,看到一个身形潇洒的人,手扶酒坛,斜靠在门前的红柱上。那个护院模样的人伸手正欲抓住男子,却见他身形一闪,灵活躲过,到了另一边饮酒。竟是个练家子,莫非也是军中人?
“壮士且慢!不知这位公子如何得罪了各位,竟如此怒言相向?”
“哪来的多管闲事的,滚一边去,别在这瞎掺和!”而那个饮酒的男子只是自顾自的喝酒,全然不将面前发生的事故放在眼里,华孜更觉得这人不简单。
“壮士壮士,有话好好说嘛,干嘛非要动手呢?”
“小子,这人白喝我们家酒不给钱,今儿个他要拿不出钱来,爷们儿就留他一条胳膊了事,你小子发善心,你倒是替他还钱呢!”
华孜一边应付着护院,一边偷瞄那男子,心里坚定了想法,一咬牙,说道:“在下出门在外,只带了这五十两,不知可够买下这一坛酒了?”刚从怀中掏出银两便被一把抢去,“哼,臭小子,今天算你走运,有个傻子给你买账,再来我打断你的腿!”浩浩荡荡地撤回了怡春院,高桎提起酒坛身形不稳地晃到华孜跟前,眯起醉眼,上下打量。
“为何好心付钱,你可是认得我?”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华孜强忍内心的排斥笑道:“在下与公子素未谋面,自是不认得。只是在下自幼好结交朋友,见公子有难,便尽力帮助而已。”高桎双眼迷离,一会儿大大睁开,一会儿眯成一条缝,滑稽至极。
“嗝——!!!”
一个大大地酒嗝毫无预兆的打了出来,直熏的华孜胃内翻滚不已,却依旧要面带微笑。高桎凑近,一条胳膊搭在华孜肩上,“你这小子,好玩!你叫啥名字?我咋没见过你?”华孜颤巍巍地支撑着高桎,费力地站在地上。“在下姓华名子陌,敢问公子贵姓?”“子陌?好,我姓高,我叫高桎,你晓得我不?”被高桎半推半靠地走在路上。
“高兄,小弟初来乍到的,未落脚便被贼人盯上,还未曾了解这祈州的人事。”
“子陌老弟,你看你细胳膊细腿的,来祈州干啥,不怕被秦贼捉去啊?”
“嘿嘿,说来惭愧,小弟听闻东南战乱,满腔热血地离家到祈州,本想着进军营尽一份匹夫之力,可响午看各位好汉身强力壮不说,个个武功了得,自知无望,便闲逛起来。现在身上仅剩的银两买了高兄的一坛酒,也值了,只是今夜若是赶夜路回乡,怕是不妥了……”
“哈哈,不想老弟竟是个忠国之人,妙极妙极!今日这份恩情大哥我记下了,我在军营中有个一官半职的,不如你随我一起,了了你的心愿,也不必露宿街头了,如何?”看你不简单,还在军营有个职位,哈哈,赚大便宜了。
“如此甚好,那高兄引路,小弟且扶高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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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什么人就随便进军中禁地?这醉汉谁呀?还不赶紧离开!”一个长不了自己几岁的男子,将华子陌与高桎拦在门前。高桎抬头痞笑。
“猴子,一上午不见就不认得你大哥了?我看你得多吃点鱼眼泡,补补你这猴眼了!”猴子?看这人身形消瘦个子高大,跟个竹竿无异,两只眼滴溜乱转看起来滑头至极,这外号起的到是很切实际。
“原来是高大哥啊,我当谁蒙头苍蝇地乱闯军营那……哦!我不是说您是苍蝇,旁边这位俊俏的小哥不会是……啊~~”暧昧的表情直看的华子陌渗起一层鸡皮疙瘩。
高桎,高桎,难道他就是爹爹常说的鬼面军师高桎?爹爹曾说此人半年前与穆凌夜结识,出生入死,出谋划策均不在话下,只是他风流成性,男女通吃,爹爹虽敬佩他的高明,却始终瞧不上他这种不正经的人。没想到自己竟与军师高桎相交,看来这军营是进的万无一失了,我还可偷学他的用兵之术,回去向爹爹卖弄两下。
“子陌老弟?子陌?”
“啊?高兄你叫我?”
高桎一巴掌招呼了华子陌头上,子陌“哎呦!”一声,幽怨地看着高桎。高桎挠头傻笑两声,“嘿嘿,手重了,手重了!这个是李琼兄弟,大家都叫他猴子。我和他说了你的情况,现在随我进大厅吧!”
“哦!”
华子陌朝李琼友善一笑那猴子只一个劲儿地猛瞧华子陌,华子陌也没多想,紧随高桎走向议事堂。
李琼目送华子陌离开,用手拍了两下腮帮振神,喃喃道:“咋还看个男的看呆了?这子陌兄弟脸这白,漂亮得跟个女人似的,可这声音也不像啊。媳妇儿,不是俺不厚道啊,你可千万别误会俺啊,俺还挺想你的,你可千万别被隔壁死杀猪的拐走了,媳妇儿啊……”
这边华子陌随高桎往议事堂走去,沿途却未见一个士兵操练,不禁奇怪。议事堂也是空无一人。
“高大哥,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
“咱这里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个点,兄弟们大概都去后堂吃饭去了。这凌夜大概是回卧房了,你且随我来!”
哈!穆凌夜?!!
“高大哥,既然王爷有事’,我们就不打扰了吧,等明日一早再来拜访也不迟啊!”
“子陌,你有所不知,若是没有凌夜的腰牌,陌生人是不能在营中逗留的,快点随我去!”大手一捞将华子陌拎着往前走。
完了完了,刚从王府逃出来,又要和他打照面,万一被认出来,我的计划就泡汤了,唉,咋办呢?这高大哥,性情直率也不至于能够直呼六王名讳,不知他俩是如何相识,竟与对方如此交心。既来之则安之,反之我俩连面都没见过,不怕他认出我来。
酒醒大半的高桎力气到是大的很,拎着华子陌一起走毫不费力,末了到了穆凌夜南苑上下打量起华子陌来。“高大哥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子陌啊,你是不是女扮男装啊?你这脸又白又嫩,生的这么漂亮,身板轻的跟个纸片似的,快老实跟大哥说。”
华子陌面上泛红,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叫我如何遮挡?
“高大哥这话小弟就不爱听了,子陌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大哥若是这么轻视小弟,我俩这朋友也别做了,就此告辞,后会无期!”
“唉唉唉,别介呀!我就说说嘛!”高桎眼见华子陌满脸涨的通红,虽然蛮有看头的,但也不能散了这个朋友啊。
“是大哥想叉了,想叉了,这喉结可能是没长大还看不出来,听这声音就是个爷们儿嘛!子陌别气啊,大哥给你赔不是了,嘿嘿。”华子陌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华子陌闲来无事,总爱模仿府中下人吵闹,久而久之,声音模仿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这声音就是学了府上大财的声音,平淡无奇,不会引人耳目。可这喉结,我到真长不出来啊!
“啧啧啧,可惜了,要是个女子,怕是个祸国红颜咯!”
“高大哥!”
“不说了,不说了!”高桎大步向前轻敲房前。
“凌夜,我带了位好兄弟来见你,快开门!”
“门未锁,自己进来!”清冷的声音从门内传出,充满磁性,却太过疏离。
屋内水汽氤氲,看不真切,华子陌只进了屋内,面朝门口,目不斜视,口中喃喃自语:“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细微的脚步声渐渐向华子陌靠近,心中怦怦作响,双手死死绞着衣角,牙齿也咬住下唇,紧张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