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好了……可以……知道了……好的……”
贺飞云挂了电话,就起来穿衣,一边对班恕之说:“妈妈说花园里好些花树都被雨水打坏了,要你去整理一下。”
班恕之拿梳的右手停在发间。什么花树被雨水打坏了?这是冬天!就算是下雨,也只是下雨,又不刮台风,哪里会把树木毁坏?
“你现在下去,妈妈在花园前的走廊上等你。她会告诉你该做些什么。”贺飞云淡淡地说完,就走进卫生间洗漱。
班恕之把梳子放到桌面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秀美的脸庞,现在已经瘦得只剩下一对大的出奇的眼睛。是不是,新的一轮奴役,又要开始了?
阮嘉莉坐在廊子里的木椅上,看着栏杆外面的花花树树在雨中模糊不清。她清秀的眉毛轻轻蹙着,等得很不耐烦。
贺飞云把班恕之拖到她面前,叫了一声:“妈。”她回过头来。盯着班恕之:“怎么现在才来?我已经等了老半天了!”
班恕之甩开贺飞云的手,并不出声。
贺飞云冲母亲点了点头,就走开了。阮嘉莉指着她脚旁边的一把大剪子,说:“去,把那些被雨水打坏的枝条花朵都剪去。”
班恕之挑眉看着阮嘉莉,不动。
阮嘉莉双目窜上了怒气,她厉声喝道:“还不快去!”
“我不去!”班恕之回答她,冷硬地。
“你!”阮嘉莉没有想到班恕之会坚决拒绝,倒是吃了一惊。“你凭什么不去?你住在我们家里,就要听我的!”
“我不想住在你们家里,你随时可以把我赶走。”班恕之说。
阮嘉莉语塞。她站了起来,扬手要打。班恕之躲开了。气得阮嘉莉变了脸色。
“你长翅膀了?想飞了?”阮嘉莉气败急坏地说,“你不会如意的!你这个小妖精!注定你要受我折磨的!”说着她朝班恕之扑了过去。班恕之一闪,阮嘉莉扑到了地上,还滚到了水渍里。
班恕之看见阮嘉莉狼狈的样子,正想大笑,不想后背被人用力一推,整个人就翻过了木雕栏杆,摔到了雨地里。她在暴雨倾注下的蔷薇花丛下抬头,看见贺飞云,正扶起他的母亲,两人都是一脸愤怒。
班恕之全身都淋在雨里,冷得哆嗦,她刚刚扎好的头发,被树枝挂散了,混着雨水,披在她苍白的脸颊两边。她的眉毛里,眼睛里,嘴巴里,身体里,心底里,都是冬天寒冷的暴雨。
班恕之艰难地站起来,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因为痛涩,她眯起了眼睛。
她说:“贺飞云,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贺飞云和阮嘉莉并排站在走廊里面,隔着木栏杆,看着班恕之。他说:“是的!我就是要这样对你!当年陶卉加在我母亲身上的痛苦,我要全部还回去,就加在你的身上,就算你不是陶卉的女儿,就凭你这张脸,长得这么像她,你也一样要承受这些报应!”
班恕之笑了。雨水的侵蚀让她的脸孔有些扭曲变形,她的笑,就像摔破的玻璃,罩在陈旧发霉的照片上。诡异恐怖。
“现在,去花园里,把被雨水打坏的花朵全部剪下来。”阮嘉莉命令。
班恕之看了一眼他们,并没有接过阮嘉莉用脚踢到栏杆外边的大剪刀。她僵直着身子,向花木深处走去。现在是冬天,但是南国的榈城,依然树木苍翠。雨水打在茂密的植物丛中,发出沙沙的响声。班恕之走在雨里,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棵树,一棵在雨中行走的树。眼角流淌下来的,并不是泪水,而是雨水。上天在代替班恕之流泪。班恕之自己,已经没有泪水。
贺家的花园不大,班恕之走了一会,就穿出灌木丛,来到荷花池边。现在是冬天,池子里没有荷花,也没有荷叶,光秃秃的,就是一池清水,在雨里,荡漾着涟漪。
班恕之在池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望着空荡荡的的池面,心里也是空荡荡的,所有的感觉,所有的思绪,都在寒冷中消失。
不久,班恕之就倒在池子边缘,冷晕了过去。
沈宝莹在迷茫中醒来。她睁大一双圆滚滚的黑眼睛,惊奇地望着眼前的房间。
这是陆家的客房。昨天夜里,因为下雨,时间又晚,所以她没有回学校,跟着陆媛媛,来到了陆家。
陆家的房子很大,也是别墅式的,前后都有花园,面积比贺家的还要大——当然沈宝莹也没有去过贺家。昨天夜里,沈宝莹当然没能看清楚,不过这个房间的宽敞与华丽,就足以说明陆家的富有——这还只是客房而已!
沈宝莹洗漱过后,就呆在房间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幸好陆媛媛不久就来敲门,问她:“宝莹,你睡醒了吗?”
沈宝莹连忙应着,去开门。
陆媛媛笑着说:“走,我们去吃早餐!”
两人于是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饭厅。
陆家人全部都围坐在餐桌四边。看见两人进来,都看着她们。陆媛媛先是向家人打了个招呼,说:“这是我的同学沈宝莹!”然后依次给沈宝莹介绍:“这是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大哥。”二哥就是陆泰扬,沈宝莹认识,自然不用介绍。
沈宝莹微笑着,跟大家打招呼。陆家爷爷,叫陆重山,快九十岁了,体态消瘦,面容苍老,皱纹纵横,但是一双眼睛,还是十分明亮,炯炯有神。陆家奶奶,叫李琳,身体肥胖,有些臃肿,但是笑脸慈祥,和蔼可亲。陆家爸爸,叫陆维烈,六十岁左右,身材高大,十分强壮,气势威严,一双眼睛,像锋利的刀子,看人的时候,能刺进人的内心。陆家妈妈,叫袁秀珠,雍容华贵,虽然五十多岁,但是气质高雅,非常美丽,看着就让人舒心。陆家哥哥,叫陆沛丰,三十左右,身材高大,像父亲,面容俊秀,像母亲,气质沉稳,像爷爷,他浑身上下,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力,在他面前,容易产生压迫感。陆家二哥陆泰扬,身材修长,比哥哥稍微显瘦,但是年轻的脸庞上,荡漾着蓬勃朝气,没有大哥那么老成持重,却在稚嫩中透着潇洒不羁。
沈宝莹规规矩矩地在陆媛媛旁边坐下来。目不斜视。
陆家奶奶就温和地微笑了:“小莹是吧?不用紧张,我们家啊,就是人多!你别拘束,就当是在自己家里好了。”
沈宝莹礼貌地笑着,说:“是,奶奶。”心里想,她还真没有说错,陆家就是人多!像在沈宝莹家,就只有爸爸、妈妈和沈宝莹自己。
陆媛媛笑着说:“奶奶,你不知道,宝莹是独生女,平时没见过这么多人围在一起吃饭的。”
陆家奶奶李琳说:“啊,独生女啊,太孤独了,你以后没有伴,就到我们家来玩。我们这里孩子多。”
陆媛媛大笑,说:“奶奶,宝莹不是这里人,她家在芗城,现在学校放假,她马上就要回家去了。”
奶奶点头:“芗城啊,我去过,很美丽。要是我年轻一点,还想去那里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