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年纪还争强好胜。”季晓风催促他:“已经连着开了五天的大会,还不快去上楼休息,自己的身体从来不知道爱惜。”
听她口吻中带了嗔怪,周北原才终于上楼去休息,季晓风跟在他身后,临走前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小墨,你什么时候回去?”
周子墨收拾着棋盘上的残子,抬头笑笑说:“我难得回来陪陪您和我爸,您怎么还往回轰我?公司那边近期也没有什么打紧的事,我就在家多呆两天。”
季晓风闻言脚下的步子稍稍停住,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他眼神亦不闪躲,只是微笑。
季晓风嗯了一声,再不多言,直径走上楼去。
他果真在家多住了两天,闲来无事,便逗逗牙牙学语的小外甥,要么就陪周北原在院子里捣弄花草或是在凉亭里下下棋,或是中午父母小憩之时去顶层阁楼里翻箱倒柜的找书看。
午后的太阳最是毒辣,他坐在院中凉亭的石凳上,泡了壶枣茶,手里翻着一本明刻《五伦书》,才看了不过两三章,便被身后走来的季晓风将书抻了过去,他表情故作夸张的说:“哟,您下手可留神,伤了我不要紧,要是这书有一点损章折页的,老爷子非拿马鞭抽我不可,明代刻本,比我都值钱。”
“你少跟我贫。”季晓风在他面前坐下来,神色颇为严肃:“你倒是说说,你这次一声不响的回家来,一住就是这么多天,也不说是有事,也不提什么时候回去,说吧,你到底在外面闯了什么祸,回家避风头来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妈,瞧您说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会闯了祸之后再躲回家来,我不过是想多陪陪您和我爸。”
“少糊弄我,要不是闯了祸,你以往几时这样顾过家。”
周子墨听闻她这样说破,居然不再言语,只是偏着头,将视线投及至院墙下种着的那一片浓艳的古月季中,花树周遭还栽种着一大片罗汉竹,午后的热风拂过,墙下一片暗香疏影,花香浮动竹叶莎莎,季晓风见他神色平静,眼神中却又不言而喻的清朗,不由在心中长叹一声。
她叹了口气,说:“你也不用瞒着我,上次去戏院看戏的时候我就听你姐提了一句,说是那个姓常的女孩子从国外回来了,巧得很,偏又教你们遇着了。”
周子墨提起手边的茶壶,给季晓风斟了杯茶,说:“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所以呢?你这次是回来摊牌的?是遇着了,那又怎么样?”
他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口气竟然是意外的平静:“妈,我想娶她。”
他曾经料想过此话出口,或将惹得季晓风雷霆震怒,谁知她只是稍稍错愕,随后口气略显怅然:“小墨,你这脾气秉性和你爸真是一模一样,已经三十岁的人了,说话做事还是那么冲动。”
“妈,我不是冲动,当初她家突生变故,她妈妈意外去世,她狠心离开我,我虽然怨过她恨过她,可是与怨恨相比,这些年来,我却是没有一天不想她,没有一天不希望她还能回来,如今她真的回来,而且又让我再遇着了她一次,那这次,我便不会让她再离开。妈,我是您儿子,都说知子莫若母,这些年我心里想的是什么,盼的是什么,我不说,想必您也一清二楚。”
这句话可真是戳中了季晓风的死穴,可不是知子莫若母,五年前那个姓常的女孩子默然出国,正逢周北原大病一场,周子墨虽是从那时起再也没有找过她,甚至再没有提起过她,但是这些年,他心里怎么想的,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当妈的却一直了然于心,他一心扎进生意场,别说是自己没有正经八百的交过一个女朋友,就连他父亲亲自开口跟他提起过的一位世伯家的的女儿,也都被他敷衍了过去,而且从那之后,便更少归家,这么多年,他对她绝口不提,但是季晓风心里清楚的很,他这样,只不过是心里仍旧放不下那个女孩子。
季晓风摇摇头说:“小墨,我和你爸爸一天天的老了,心气也不复从前那样高了,我们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后半辈子唯一希望的,就是你能过得好,不须大富大贵,只盼着你能平安喜乐,当初我知道你与她交往后,极力反对你们在一起,是因为从我的角度出发,认为她的家世确实是配不上你,倒不是妈妈思想封建有门楣观念,我是怕她的出身影响她的思想和性格,和你在一起是另有所图,怕最后你受到伤害,所以我也极力劝说你父亲,让他和我站在一条战壕里来阻止你和她有更深的发展。”
周子墨喝了口茶,说:“我明白,当初的事,我没有怪过您,而且当初是她自己要走的,这与您并没有关系。”
“哎,多少还是有些关系的吧。”季晓风叹息说:“当初我知道她家里出事,正是艰难的时候,有正巧你出国去谈项目,便私下托你舅舅去找了她,给了她一大笔钱,意思很清楚,就是想她能离开你,没想到她最后真的答应了,你舅舅回来说她收了钱,我那时还想,果真是让我猜对了,这个女孩子还真是另有所图,后来她和你分了手出了国,我也就稍稍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