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夜无眠。
已经是入冬时节,天气早已转凉。周子墨从浴室出来,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十点十五分。
这个时候她应该刚上完两节大课,正在大课间休息,可能是在抽空看看她那些杂七杂八的书,可也能没有,只是附在在课桌上,做着上节课的习题。
他想了一下,终于打电话给她。
她接起电话也有些意外,说:“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啦?”
依旧是小女孩天真无邪的口吻。
他问:“你最近怎么没有跟我找书看?心无杂念的天天向上呢?”
她在电话里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上次找那套宋刻本,已经那么麻烦你了,我哪还好意思再给你添乱啊,再说要期中考了,复习起来紧张的不得了,我也没那么多空闲时间翻腾那些古籍名册了,就在图书馆随便找了些书来打发。”
他又问她找了些什么书看,她说:“最近正在看一本出版的书信集,挺有意思的。”
他问:“叫什么名字?”
她顿了顿,迟疑片刻,才说:“《爱你就像爱生命》。”
那本书信集他是看过的,是一部全集的第九卷,记录的是国内一位蜚声国际的鬼才作家在二十几年的岁月里与妻子的书信往来,那些信件中承载了他们的爱情,浪漫而纯真。只可惜天妒英才,他在四十五岁的时候病逝于北京。戏剧性的是他的作品在生前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反而在他去世后,才被人膜拜追捧形成大热风潮。
他有一刹那的恍惚,而她在电话那端也不再做声,手机里似乎能传来她微弱的呼吸,一丝一缕,格外清浅。
爱你就像爱生命。
那本信集中的一封书信里,有一句话他记得格外清楚。
他握着手机,无声的笑了。
就在这无声沉默的片刻,他突然意识到马上就是圣诞节了,便问她圣诞节怎么过。
她口气一下子变得无限惆怅:“怎么过不都还是我一个人。”她仿佛是嘘唏:“再说了,研究生系的校草师兄,你难道不知道,高中生是没有狂欢的权利的吗?”
他问:“平安夜是周六,中心广场会有歌舞表演,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她有些意外,说:“竟然是周六啊?可是你不陪女朋友过圣诞吗,不用去教堂什么的吗?”
他逗她:“谁说我有女朋友了?”
她‘啊’了一声,说:“上次吃饭听你朋友说的啊。”
电话那端有委婉动听的旋律响起来,是附中的上课铃声,她来不及再多说,他亦没有时间解释,只说了一句:“平安夜我去接你,等着我。”便匆匆挂了电话。
离圣诞还有一个多星期,他一个大课题的论文已经快要完结,所以这段时间格外的忙,但从偶尔途径附中的时候,还是算着时间去找过她两次,她平日不能随便离校,但他却可以光明正大的进校门去看她,虽说也只是简短的说上两句话,但毕竟他在B大风头太劲,一来二去慢慢就有流言四起,说她和B大那个殿堂级的研究生校草关系暧昧不明,似乎是在谈恋爱。
其实那些窃窃私语的议论中,除了诧异和不屑,更多的小女生的羡妒。
在充斥着高压政策的高中时代,尤其是B大附中这样学风古朴纪律严明的学校,早恋几乎成了禁行词汇,一旦发现,学校的处理手段简直是惨无人寰,先进行思想教育,因势利导,若不见成效,直接劝退。
流言蜚语她是听到过一些的,但却置若罔闻一般,一派流言任他狂,明月照大江的姿态。
反正她又不是他女朋友。
身正不怕影子歪,没做亏心事,怕什么他人嚼耳根。
他来找她,两个人视乎又像从前那样熟络起来,可却谁也能没有提过那个近在咫尺的平安夜。
所以等到周六下午他真的到她家楼下接她的时候,她还是相当意外的。
周子墨开了一辆银灰色的R8,熨帖合身的长款风衣下,露出半截穿着黑色休闲长裤的大长腿。
已是寒冬时节,草木凋敝枯藤桠枝,他站在车旁的一棵老树下,却让人感觉不到他身上流露出的一点深冬萧瑟之意,反而尽是一番风流倜傥,英气逼人。
车里空调很足,上了车他将大衣随手脱下来,本想搭在椅背上,她一怔,说:“给我吧。”就将衣服接了过去,折好抱在怀里。
他偏头看她一眼,并无多言,直径发动车子。
脱了大衣才看见,他上身也穿了一件黑色的休闲衬衫,簇新笔挺的衣领真真衬得他眉目分明,金相玉质。本来就是二十二岁的英俊男子,身上的这抹浓密的黑却给他整个人平添了一份沉稳锐气,锋芒内敛。
那是她第一次相信,竟然真的能有人将黑色衬衫穿出如此楚楚气韵。
衣料考究的毛呢大衣,触手尽是绒绒的暖,沁在鼻端的是年轻男子身上特有的清爽气息,混合一丝烟草味道,她突然想起第一次相遇那个夜晚,她坠入他怀里的瞬间,就是被这如出一辙的气息所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