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凌乱破碎的记忆零散的拼凑在一起,好半天,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是如何回到这间房子里。
她睡得房间是主卧,屋里空无一人,床头一盏壁灯,飘着暖黄的光影。
她咬着牙下了床,赤脚踩在木地板上,一路走到厨房门口。
原来的厨房经过改良成了半开放式,正对着门口的窗户被拓宽,依稀可以分辨出窗外的树枝在夜色中随风摆舞。
厨房灯光很亮,她倚在门框上,望着厨房中那个颀长的身影,半天才涩涩开口:“周先生。”
厨房里的燃灶上端了一个紫砂锅,正小火的闷着,有袅袅的白烟从锅盖四周溢出来,周子墨揭开盖子,拿了瓷勺舀了一点汤尝,大概是时间不够,总归是欠了一些火候。
他对她刚才的那声招呼置若罔闻,她狠了狠心,又叫了一声:“周先生。”
他终于有了一些反应,放下手里的瓷勺,转过身来。
难得有人能将色调沉闷的黑色衬衫穿的这样玉树临风,丝毫不显沉重压抑,只是凭添了几分沉稳内敛。
他逆着灯光而立,神色没有任何波澜,淡声的开口,问:“你叫我什么?”
相思咬着嘴唇,但终于在他强大的气场中败下阵来。她知道自己又犯了戒,不应该再去招惹他,可是情绪崩溃的当口,他是她唯一想要抓住的浮木,是唯一的希望。
她在心底深深叹息,有种认命的无力感悠然上升,终于,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周、周子墨。”
他瞥了她一眼,然后又转过身去。
她有些尴尬,脑袋里正使劲想着能说些什么,就听他又问:“还发烧吗?”口气依旧淡然。
她摇了摇头,想起来他看不到,才又勉强开口:“不烧了。”
他“嗯”了一声,将燃气关掉,说:“别光着脚踩地上,回屋里去。”
回到屋里还是光着脚。
她原本穿了一双细跟凉鞋,这一路涉水过来,早已经开胶断带,被某人直接丢在了门口的垃圾箱里。
周子墨在房间里支了一张小餐桌,将热气腾腾的砂锅端上来,竟然是一小锅鸡汤面,氤氲的冒着香气。
她忽然很没出息的想哭。
高三快要高考的冲刺阶段,她卯足了精神信誓旦旦的一定要考上B大,可物极必反,整天泡在题海里,睡眠严重不足,最后居然发起烧来。她心里又着急又沮丧,不管周子墨怎样威逼利诱,就是撒泼耍赖的不肯乖乖吃东西,最后他没了辙,只好使出杀手锏,亲自下厨给她煮了一碗鸡丝面。
他从来被人前呼后拥惯了,哪里煮过什么面条,一碗面汤煮上面浮着几条切细的鸡肉丝,卖相简直惨不忍睹。可相思却如获至宝,捧着大碗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心满意足的对他说:“呐!咱们说定了啊,以后我只要生病发烧,你就给我煮面条吃,好不好?”
那么久,时间竟然已经过了那么久,这曾经的片段,久到连她差不多都要忘记,可他却一直记得。
周子墨把面条挑出一小碗,浇上鸡汤,推到她面前。
“吃饭。”
她刚吃第一口就诧异的几乎要咬掉舌头!她怎么也想不到,现在他做面条的手艺居然这么好,简直堪称专业水准。
她抬起眼睛看他,他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吃面。
她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他在几年前特意跟着家里厨房的张师傅学过一段时间做面食,主要就是做面条,勾调汤汁。比如知道她喜欢的汽车品牌,这些年他一直开那个牌子的车。比如她弹的一手好筝,他这些年便收集了不少稀世的琴谱,想着是不是还能有机会,再听她弹一次琴。比如,他很想念她,她能回来,他是真的很高兴。
两个人都十分安静的吃面,窗外夜色深沉,暴雨过后,难得的静谧安详。
他将竹筷放下,随手抽了纸巾擦手,“水壶里有热水,吃完饭记得冲两包冲剂,然后再去洗个热水澡。”
他走到一边,拿了一个大袋子给她,她打开来看,竟是一条簇新的白色棉麻裙子,再往里略略一翻,还有一身新的睡衣,和——一套还没有拆掉标牌的女士内衣。
她只觉得脸上腾的一下就热了,血液奔涌着都汇集到了脑子里,一时间窘的不敢抬头。
他拿了车钥匙,直径绕过她,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