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那幅画轴展开,从一角点着,火光映在她满是泪水的眼中,显得一双眸子更显清冷。一张张撕下手札里的纸页,投进那片火红,那是他对她要说却未说的话,这二十几年,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等待中渐年华渐苍老,他亦然。他将她和那些过去全部封存在这字里行间,那是只属于两个人的天荒地老,如今,终于有机会让她知晓,天长地久成埃尘,他却也没有一天忘怀。火势渐大,看着那些字迹终于被烈焰吞噬,她终是抑制不住,放声大哭。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这天地间,最后只徒留了她一人。
山上冷风刺骨,天色低沉的像是要滴下水来,果不其然,不消片刻,暴雨倾盆而下。天地间灰暗一片,雷声轰隆,雨水唰唰坠落,豆大的雨滴砸在脸上,激的皮肉剧痛,她蜷缩在那里,似是苍茫天地间的一粒浮尘,形单影只脆若琉璃。
她将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在指尖,狠狠抓着石碑不放开,指甲火辣辣的生疼,因着用力太大,骨节凸起的地方泛起青白,她像是找不到方向的小孩子,在大雨中狼狈嚎啕,一遍一遍嘶声力竭的呼喊着:“妈妈!妈妈!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带我走!带我走好不好!”
她全身湿透,长发成缕的粘在脸侧,电闪雷鸣的风雨中,显得茫然又无助。
从此,这世间真的只剩下她一人,再无挂念牵绊。
除了更凶猛的风雨袭来,再没有任何回应。直到她声色沙哑,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暴雨不断拍打在身上,她安静的瑟缩成一团,意识渐渐飘忽,她一动不动,似是昏睡过去。
有微弱的音调在骤风暴雨的嘶吼中时隐时现,不甚清晰。那段单调的音乐重复了许多遍,她才像是从晕眩中清醒了一些,哆嗦着从包里拿出手机来。雨太大,她恍惚看不清屏幕上的来电号码,直径将电话按掉。
恍恍惚惚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心底反复呼唤,她一次次假装听不到,残忍的将那生命中,唯一还能够温暖心灵的名字忽略。手机攥在手里,她半闭着眼睛看着,心里像是有微薄的暖意,终于,她屈着麻木的手指,翻开通讯录。
联系人一个一个的滑过去,不是,都不是她心底的那束光亮。那是一个她埋藏在冰川最深处的火种,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未敢偷偷的靠近过一点,她甚至刻意的忘记,逼迫自己不要想起来。若不是今天突遭的变故,让她真的再没有半分独自撑下去的力气,她或许永远也不会去翻看那串号码。
找到了。
在通讯录的最底端,没有联系人的名字,只有一串十一位的数字。
雨下的愈发的大了。
这些年,她出国又折返,但不管在这期间换过几次号码甚至是电话,她都偷偷的将那十一个数字输进手机里藏起来,没有署名,因为她根本不需要提醒,从始至终她都知道那是谁。她将他的号码暗暗藏好,就如同他一般,悄悄装在心底。这么多年,假装他一直在身边。哪怕思维已经混沌,但她就是清楚的知道,那是谁。
电话拨出前她思称,这么多年过去,或许他早已经更换了号码,这串数字早就无法再将搭建两个人之间的任何联接。但是没关系,她只是太冷了,她用尽最后的力气,靠向心中的那团火焰,只是想借着唯一与他有关的曾经来温暖慰藉。
“嘟—嘟—”,竟然——这个号码竟然还不是空号!心里的那团火“蹭”的一下蹿起来,轰然烧的她整个胸膛都发烫!
“嘟—嘟—”,那单调的音节不断重复提示,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算了吧,或许早已不是他。
这是她生命里最后的一丝念想,她舍不得亲手戳破那层诱哄自己的假象,就这样吧,这样就很好,这样就足够了。
正当她心满意足的想要按掉电话的一瞬间,却听“嘀”的一声,电话那边竟然接通了!
她呆坐在那里,像是置身在一个天然的屏障之中。一时间,天地无声,周遭安静的再没有一丝风雨,只能听见从电话里传出的略显低沉的男声:“哪位?”
她难以置信,只能用力捂住嘴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电话那端的人得不到回应,沉默了两秒钟后又问了一遍:“我是周子墨,请问哪位?”
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在一瞬间喷薄而出,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她狼狈的跌坐在地上,终于握着电话,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