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能耐。”苏禇快走两步,把她拉到身后:“我一大男人,爬个山还用得着你一个小丫头在前面带着探路?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混?你看着路,别踩着滑石,跟好了我,爬到山腰掉下去可甭指望我当英雄救你,再说你又不美,摔你个好歹也让你张张教训!——这么陡还敢一个人爬,野丫头!”
嘶!好好的话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了个味?相思一边跟着他一边在后面挤眉弄眼,嘘着口型问候他大爷,反正他听不见,忙着看路也不敢回头!
苏禇虽是第一次爬这锦山,但仗着他是户外登山的行家,虽说是没有装备,但也幸不辱命,带着她安安稳稳的到了山顶。
没想到这山顶全然不像山坡上那样怪石横峦,杂木丛生,竟是一片开阔坦荡的平川,正是春末,浅草方能湮没脚踝,像是整个山顶都铺上了一层天然草坪,中间零星的冒出些不知名的小野花,风中摇曳,娇嫩美丽。
抬头看,天上浮着无数星子,似是黑色丝绒上的碎钻,光华璀璨。夜空也变得那样近在咫尺,放佛一伸手,指尖就能触到那轮莹亮寂寞的新月。
远处就是C市的万家灯火,朦胧又真切,视线尽头,天色与无数华灯自成一际。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十里春风拂过,万丈红尘翻滚,这凡世的美,竟也能如此纤尘脱俗,超然出尘。
相思拍拍苏禇肩膀,笑盈盈的问:“怎么样,不虚此行吧。”
“嗯,”苏禇点点头,又笑着答道:“就是有点不真实。”
相思鄙视他:“切,什么真实啊?在你们这种被资本市场严重腐化的商人眼里,就人民币最真实。”
她找了块平坦舒服的地方躺了下去,腰背还没全着地,就被苏禇拉了起来,他瞪她一眼,径自脱下外套来铺在地上,才松了手。
这样相似的夜色里,相思有些恍惚,愣了半晌才回神,随手拍了拍身边的草地,笑着说:“坐。”
夜色太美太温柔,她不出声数着天上的星斗,星星那样多,那样亮,她数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有些晕眩,旧地重游,又是如此熟悉的情景,她慢慢开始控制不住思念和回忆满溢。
十八岁生日那天的夜晚,也有今夜这样的美景良辰,那晚,周子墨第一次带她来爬山。
那年她刚入校读大一,周子墨却早已经毕业,她为此没少抱怨,说月老无珠天妒佳偶。
他很忙,但还是从外地赶回来给她过生日,她乐颠乐颠的翘了微积分的课,跟他去吃饭。
一晚上,她都觉得心头小鹿乱撞,啧啧,小鹿乱撞,多古言的形容词,就像老戏文写的那样,豆蔻少女藏了满怀的心事,心尖上的人又近在眼前,怎么都是欲说还休,千种风情。
与他初识相交时她不过二八年华,她年纪小,便喊他哥哥,彼时虽然和他在一起时日也不短,但那喊惯了的称呼倒是改不了,他待她的好,也更像是对待小孩子般,有时当真惹恼了他,也免不了挨训,只是那口气,也像是待小姑娘一样,虽是冷了脸却还是温和无二。
其实,她想告诉他,哥哥,我长大了呢。
吃过晚饭他便带她去爬山。
她不解其意,他却笑着说生日礼物放在了山顶。
她望着眼前面目狰狞的高山,想着他竟然事先把礼物放在了山顶,不由嘴角抽搐:他还真是用心良苦。
跋山涉水又翻山越岭,过了七七四十九关,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她还把牛仔裤脚刮了个口子,终是到了山顶。
那晚山顶,景致如今夜一般,星光绚烂,灯火阑珊——不,他在身边,所以是更甚今晚。
爬到山顶她累的只剩了半条命,在美景中回了神便开始腰酸腿痛,找了块舒服的平地就要往下躺。
还没躺下就被周子墨拎了起来,他单手脱下外衣,在地上铺好,自己躺着在外衣旁边的空地上,拍了拍外套,说:“过来。”
心里像是喝了青柠酿的汽水,一直冒着酸酸甜甜的气泡,他外套上有淡淡的烟草气息混合着剃须水的清爽味道,那味道明明淡的似有似无,她却觉得周身都是他的气息,缠缠绕绕的裹紧了她,又别扭又甜蜜。
她掩饰着那甜蜜的尴尬,故意大声问他:“呐,你放山顶的礼物呢?还不赶快拿出来献宝?”
他笑笑不说话,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直指星空。
她顺着他手指看去,只见繁星点点,璀璨如钻。
他笑了笑,指了指天上的星子,说:“自己选,挑颗大克拉的。”
“你——!”她明白过来,觉得又好笑又生气,转过头来瞪着他。
周子墨不说话,一只手撑着头,侧过身来冲着她笑了笑,然后忽然俯下身,轻轻地,吻住了她。
他含着她的唇瓣,言语含糊暧昧却又无比清晰,他说:“相思,生日快乐。”
这是他第一次亲吻她的唇。
她一瞬间呆在那里,甚至忘了要闭上眼睛。
许久,她才微微笑起来,轻声说:“哥哥,不——周子墨,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