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声音,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虬龙大汉快步迈向大厅,后面跟随的正是少爷张书棋和小厮阿根。
此刻的张书棋犹如换了一个人似的。白皙俊美的脸,如雕刻般的精致五官。尤其是剑眉朗目,炯炯有神,不经意流露出的目光不怒自威。一头漆黑光滑的茂密乌发,用一支竹木簪随便插着,高挺的鼻子,上翘的薄唇弯成微笑的弧度。身着合体的雪白绸衫,飘逸洒脱,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样子。身体虽然还是那样孱弱,面色看上去也还有着大病初愈的样子,但淡定而安详的神气中却透着自信。
见到来人,在场的三个人都是一惊,不同的是,周海天却是一脸的惊喜,连忙起身顾不得矜持,疾步走向中年汉子,大声问道:“兴云,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找到棋少爷的?”
而一旁的二夫人和胡管家则像是见到鬼了,被惊的目瞪口呆。大少爷复活了?两个人狐疑地相互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但胡管家从二夫人的那双丹凤美目中,分明看到了浓重的质疑和间杂着的一丝杀意,不由得让惊的一身冷汗。
那来的中年汉子正是张家四大掌柜之一------马市掌柜龙兴云。
周海天可能感到自己的举止有些突兀,就连忙慢下脚步,朝龙兴云略微一点头,就赶忙走到张书棋面前,拉起了他的手,仔细地端量着张书棋,轻声说:“回来了,棋少爷?”然后又像自言自语的道:“回来好,回来就好啊。”说完,拉着张书棋的手,向里面座椅走去。
握着周海天枯瘦冰凉还略带颤抖的手,此时的张书棋百感交集。
用现代人科学的思维方式,张书棋在缜密分析每件事情的细节和对人性的准确预判后,让他做出了争取的选择,并庆幸自己躲过了这一劫。
七天前的那个早上,张书棋理顺了阿根提供的每一句话后,不由得内心暗暗吃惊不小,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府内有人想让他顺理成章地死在外面,也就是说他确定黑龙山的事情绝对不是意外。
阿根告诉他,自从二夫人和胡管家在听说有人看见老爷死在北周亭州后,张家员外府从里到外都是二夫人的手下了。而剩下的张家原有的死契的仆人,都被赶到前院做粗重活计,无缘进入中、后院,张书棋住在后宅西院,被胡管家安排两个人守在门前,院前的九曲桥廊口出安排人员看守,说是老爷外出未归,不能再让大少爷出现丁点闪失,为了保护大少爷的安全,除了阿根整日陪伴左右,三餐和果蔬则由丫鬟负责定时送进,张书棋也能从西院出来到池塘边透透气,但想走出后院是万万不可能的。
张书棋在土炕上默默地想着,一个没有亲人关爱,被囚禁在牢笼一般的宅院里十六七岁的少年,心理承受能力得有多强,要是现代人恐怕不死也得抑郁了。
可听阿根意思如果单单就是这样的话,那位前少爷应该也能适应下来,毕竟张少爷性格懦弱且又喜静厌动。但开市大宴前发生的事情的确让一般人难以承受,也彻底打碎了张少爷平静的生活。
阿根讲,正月十五开市大宴前一个月开始,张书棋的后宅西院开始不安稳了。每天晚上,都能从靠近西院围墙外的河堤上,传来女人凄惨的哭声,非常渗人,偶尔还会有男人呼号声,让张书棋整夜都睡不着,偏偏白天守门的家丁又在讨论着晚上看见白衣女鬼在西院池塘前飘来飘去的,折磨的大少爷几天下来,人就瘦的形同枯槁。
想到阿根的描述,张书棋能理解那时候的大少爷的苦闷,用现代人的眼光看,毫无疑问是有人在捣鬼,可在那个上古的年代,偏偏这些玩意好用,人人都信,那陈胜吴广起事时不也借鱼腹吗?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容易搞清楚了,二夫人和胡管家就借机找和尚老道的请神驱邪,可是依然没有什么效果,那些和尚老道得出的结果是,恐怕是老爷在外面已经遇难,恐怕尸骨不得安顿,大夫人神灵不安,过来找大少爷去找老爷,让老爷入土为安。
那时候张书棋没少焚香烧纸,可到了晚上那哭声还时不时的从外面传来,扰人的叹息声也不停传来,大少爷从此背上了重重的负担,父亲两年未归,生死未卜,自己被软禁在这,不见天日,也不知道哪年是头,恐怕要终老在这个西院中,可眼下母亲的神灵又不得安宁,他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无能不孝的儿子。不能找到父亲,也不能让母亲神灵安宁,真是太没用了,所以他下决心出去,他要冲出这张府加给他的樊笼。出去寻父,让母亲神灵安宁,这才有了开市大宴上,提出北上寻父的举动。
想到这一层,土炕上的张书棋心中豁然明亮,有人想让张书棋死,却又应为某些未知的原因,不能让他死在员外府,只能逼着他离开员外府,然后在外面顺利地设计谋害他。黑龙山明明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从不伤人避免招惹官府。这次却对他张书棋一介书生破了例。如果不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恐怕这件事情就已经完结了,张大少爷已经顺利地死在寻父的路上了。可偏偏他来了,坏了别人的设计。
既然他让张书棋复活了,想必那些要让他死的人定不会甘心,那么,会怎样?
再来一次?肯定是了,胡管家明明已经来了,就可以当场把他带回员外府养伤,却要七天后来接他,那么这个中间会发生什么?对,当然是他的意外死亡了,只有这样,把他从员外府逼出来的这出戏就不算白演了。
事情一旦想通,他立刻把昏睡的阿根喊了起来,道:“阿根,快去准备准备,让范大娘多准备些干粮,我们离开。”
一脸朦胧的阿根不明就里,嗫嗫地道:“为什么啊,不是说好的七天后胡管家来接吗?”
张书棋一脸正色道,“没时间和你解释,路上再说,你赶快去办,不要再与任何人多说,范大娘问起,就说要继续北上,去找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