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王朴便来告知楚煊赫离开靖城回京都了。
江笑影轻轻嗯了一声,便继续倒头大睡。
原以为他们会分开一段很长很长,或者,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然而,在冬天过去后,数封加急快报星夜入京,一个犹如玩笑般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般把所有人震撼了,瞬间炸响了大源的天空。。
大胡元帅率领三十万大胡将士,秘密南下,取道阳城,阳城十万守军一夜之间竟全军覆没,而后攻下重镇禹州从阴河两边围攻靖城,靖城是几十万大军的驻扎地,然而,因为关外的四大部落攻打不下,将一部分的兵力调给了慕容玥攻打关外的部落,一时城中兵力不足。经过一个月的抵抗,靖城破。守备军南下徐州。
已经酝酿了多年的二国之战,终于在这个冰雪消融的季节,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国境之上,霎时间狼烟四起,一片喊杀之声。
接下来的数日,大胡军一时强攻不下,双方开始了长久的对峙。
在五月初,大源迅速准备兵马,粮草,军备,行军等事宜很快就被安排妥当,天子下诏,御驾亲征。
徐州城里。
这日,天色阴沉,风也刮得特别大。江笑影一身医童打扮,站在军营的大门口望着不远处的城楼,门外遍地白幡。徐州百姓倾城而出,人人头缠白布,腰系素带,在曾经最繁华的街头,参加为在战争中死难的将士和百姓举行的公祭大典。
北方国土沦陷,靖城禹州被攻下,大源的死敌撬开了国门,带着虎狼之师肆虐于大源江山之上,死伤无数,到处白幡,哭泣之声不绝于耳。
这才半年不到,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远处响起了丧乐,人群朝着城楼汇集,江笑影慢慢朝人群走去,在城楼的终头,她看见一身白衣素缟的外公余元帅。
形消骨瘦,两鬓班白如霜,完全看不出记忆里铁骨刚毅的样子,这些日子他竟是度日如度年,老态毕现。他的身体在这一段日子已消耗得差不多,将大源的帅印交给了年轻的王朴。
王朴策马上前,走在军队的最前方,身后一片铁灰色的长龙,遥遥无头,无数的士兵手握狼刀,穿着青铠,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汹涌而来,成千上万,像是一片汹涌的海洋。
丧乐幽幽响起,像是乌云笼罩在天空。
此时此刻,有人在无声的饮泣,落下男儿的泪来。慢慢的低低的抽泣声越来越大。
广场上一片静默,是有低声的哭泣声。
站在余元帅身边的是新的元帅王朴。他望着身后白茫茫的人群,那眉眼里盛着的是坚毅,犹如绷紧的弦,有着几近断裂的危险。就在此时,他猛然拔出腰间长剑,寒光乍闪,割过他的左臂。鲜血,涔涔而下,“我在此立誓,若不能驱除大胡,复我河山,为死难弟兄和无辜百姓报仇,决不退战场,与国门一起在。”生为军人,不能挥卫自己的国家,不能保护自己的百姓,他们还何来生存的价值。
在场之人为这一幕激起冲天豪情,热血上涌,数万人齐齐高喝:“杀了大胡,收复国土,为我死去百姓报仇!”
怒吼声,如一阵飓风卷过,回荡在苍茫大地之间。
王朴注目天宇,眉间战意豪情。意气风发。长马对天鸣叫,人群流动,朝徐州城门走去。
江笑影看着王朴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往回走。
她往军营里的大牢走去。
幽暗的灯光,狭长的通道,她一步步朝里面走着,直到在一间狭小简陋,透过木栅看去,里面十分脏乱的小房间前才停下。
只是随意挥了挥手,两个狱卒便恭敬地取了钥匙过来。喀嗒一声,锁落、门开。
刚走进牢内就看到了一个在床上面壁而坐的女子,见了她,眉毛轻轻一挑,极尽妩媚,笑脸盈盈。“什么风把大名鼎鼎的江笑影给吹来了。”
江笑影悠然一笑,在房中唯一的一把木椅上坐了下来:“苏云溪,看来你在这里过得挺好的啊?”。
苏云溪的脸上正挂着嘲讽地笑容:“能留我一命,已经是最好的,云溪还敢奢求什么呢。”她说着,她晃动着腿上的脚链,一边往江笑影身边靠近。
她的身上淡淡的奇异的花香,含着一丝脂粉味飘来,不经意间朝她这边挪了挪。江笑影皱着眉头,迅速站起来,往大牢外走去。
直到闻不到这个味道,才停住脚步,喝道:“妖女!”
透过木栅望着苏云溪,冷冷道:“别在耍花样,你那个主子就像无孔不叮的苍蝇,这一招她对我用过很多次了——在自己身上撒毒粉,迷害其他人,也就只有你的主子能想出来。”
苏云溪愣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既然进来就不怕死。”她幽幽说道:“所以,无论你问我什么问题,我都不会知道,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
江笑影淡淡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你的‘父亲’苏城主,哦,那个装成苏城主的人可是全部都交代了。”
“我该叫你苏云溪呢?还是唤你月影呢?”
苏云溪慢慢拢了笑容,眉紧蹙看着她。
江笑影继续说道:“靖城沦陷,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守城图被盗。还有人趁乱在粮仓放火……”江笑影盯着她:“你和苏城主早就被王朴派人秘密监视了,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这些事情肯定不是你们直接参与的?苏城主说一切都是你的吩咐,他什么也不知道。那我问你,我们军队里是不是还有你们的人马?联络方式是什么?”
“苏云溪”幽幽叹道:“你知道我的身份,我怎么可能和你讲呢?”
江笑影笑了笑:“东方念底下的月影各个不拍死,不是应该在我们抓住她的那一刻就自杀了吗?你为什么还活着让我们抓到?你是想引开我们的视线?还是有其它的事要做?或者再等某一些人?”
苏云溪笑道:“你的问题可真多,我没有马上自杀,是贪恋这人世,如今沦为阶下囚,好死不赖活着呗。”
江笑影眯起眼睛:“你知道我一向怎么对付不肯说话的犯人的吗?你说了,我可以保你活命,你不说,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苏云溪慵懒的躺在床上:“江小姐的手段我耳闻过,抽筋扒皮,我也是有见识过的人,我不是素枝那种经不住打的小虫。你尽管可以试一下,看我会不会说?”她微微斜睨了一下江笑影:“我身上这股花香,闻的人虽然不至于马上致命,但是会产生幻觉,闻得越深,就会陷入迷幻之中醒不过来,江小姐如果要对付我,要将那些执行将士的鼻子遮住,不能闻得我身上半点味道。”
她挑衅的望着江笑影:“江小姐刚才反应速度再怎么快,也是吸入一点,不知道现在是否有头重脚轻的感觉……”
江笑影面色阴沉,眼神冰冷:“别吓唬我,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丞相江栋华的死是不是东方念下的命令?”
“苏云溪”扑哧一笑,低沉的声音沉沉的响起,在这样死寂一片的空气中颇为诡异的说道:“江小姐是这么以为的?”
江笑影沉声道:“难道不是?”她的指甲扣进手心里,一时紧张。
“苏云溪”一双眼睛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冰冷嘲笑:“你还是想办法折磨我吧,看有没有机会让我说出来……”她捂着嘴角,看着江笑影气急败坏的脸色:“啧啧……你怎么不去问大源的帝王呢?问我一个阶下囚有什么用呢。”
江笑影转头离去。
已是初春,天气微凉。
江笑影站在风口,冷风吹得头发朝后面飘扬。她静静站着,心里一阵茫然。
远处,出现一队人马,马蹄轰隆,扬起滚滚烟尘。
队伍很庞大,即使隔了那么远,也可以听到轰隆隆的马蹄声。江笑影眯着眼睛看着那队人马。
那队人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烟尘尽头,江笑影清楚地看到,一个大大的“楚”字旗帜。
是楚煊赫?
怎么可能?他们不是应该还在路上吗?从京都到徐州最快也要十日,更何况御驾亲征的圣旨是五日之前下的。这一招准备不该半个月吗?
江笑影觉得头有点痛,刚才她躲得再急,那“苏云溪”身上的味道是吸了一点,一时间头重脚轻,脑子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