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有哪一天她能带着家人全身而退,安稳度日。
因此她斗,她求,她拼,她不想认命。
她和东方念斗,和楚煊赫斗,和所有不利于丞相府的人斗……
而今,她却输了,她的重生不过是命运再开的一次玩笑,她的反抗变成了彻彻底底的一个笑话!
爹爹……
爹爹……
女儿该怎么办啊?
这日子还那么长,她却没有再往下过下去的欲望。
江笑影缓缓开口:“爹爹不明不白的死了,皇上有查到什么吗?”
于辛道:“在查。不过,在离丞相遇害不远的路程上,找到几具尸体,都和上一次追杀小姐的黑衣蒙面人一样装扮。”
“还真的是东方念?”江笑影冷冷一笑:“父亲的尸体边还有十八具暗卫的尸体,这些暗卫可是皇上派给父亲的?”她勾起嘴角,似乎在笑,眼眶却满是泪水:“东方念的那一些黑衣人连我都抓不住,他们就可以杀得了有绝顶高手保护的父亲?真是荒谬!”
顿了顿,闭上眼睛:“楚煊赫不会是要隐瞒什么,找人背这不明不白的黑锅!”
一时间,江笑影只是觉得,心痛难以忍受,父亲对他的忠诚是多么的可笑。父亲之前深信不疑,这个帝王,为他所骄傲的弟子,亦是多么多么的可笑可叹可悲。
哀莫大于心死,那么,这会儿,心死的更是彻底。
“小姐。”于辛道:“这件事还没有定论。已经在查了,放心好了,一定查得到的。”
在没有查到之前,东方念的确有这个嫌疑。想起那个梦境,江笑影的声音如冰雪般清冷的道:“让人继续追踪东方念的行踪。”
“是。”于辛道。
阳光太过于明亮了。江笑影将被子盖在头上,将自己拢得严严实实的。
于辛叹了一口气,便原本挂上的帐子再度放了下来,遮住了室内过于明亮的阳光。
“小姐,如果有事唤我一下,我就在一边。”于辛道。
“嗯。”江笑影闭上眼睛,再不开口。
于辛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说着些什么,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缓缓的退了出去。
她走路的声音虽然轻,但是在这寂静的宫殿,足以让人听清。
江笑影闭着眼睛,直到听不清为止,那低声的抽泣像从她喉咙里呜咽而出,她颤抖着,却极力的忍着。那眼泪像是要把毕生的委屈都发泄出来般流淌不止。
为什么会这样啊?
痛或恨,唯有心知。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重未再活过一次。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阳光很大,点点光影在帘子上闪动,层层纱幔,织锦的缎子,雪白雪白的一片。
江笑影躺在床上,安静地,一瞬不瞬的看着,竟是有许久的恍惚,恍惚间,似乎只要打开这帘子,就可以看见灿烂阳光下,那些人心心念念的人儿都在。
只不过是隔了一个帘子而已,却隔了一个世界。
江笑影眯起眼睛。重纱叠晃,有道人影闪过,耳边听到门打开的嘎吱声,有一个女子的声音道:“还未醒,沈河,我们先走吧。”
也怪这宫殿安静得吓人,那女子即使压低的声音,隐隐还是可以听见。
江笑影打开帘子,隐约的光影下,立了那个人,颀长挺拔如玉树,旁边的女子娇小娇媚。正是沈河大人和他的妻子太和公主。
她愣了愣,眨了眨双眸,开口道:“我醒了,进来吧。”
嗖嗖的门口目光都看着她。
于辛领着宫女走了进来,侍候她更衣洗漱。
所有人均是小心翼翼,行事谨慎。
用了早膳,王太医为她把了脉,翘了白胡子,道:“江小姐这身子可是不能再动怒操劳了,还请江小姐珍重才是啊。”
江笑影点头,道:“好。”
太和公主接过于辛手上的药,笑道,“来吧,先喝了药。知道你不喜欢喝苦药,我特地带了蜜糖给你。”
江笑影接过药,却没有接过蜜糖,一饮而尽。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惧怕苦药的女子了。
于辛取了披风来,披在她的肩上,对太和笑道:“这越接近年关天气越冷了。太和公主可要保重身体,你现在可是双身体的人了。”
江笑影眉动了动,诧异得问道:“太和,你怀孕了?”
太和眼角都是笑意:“是啊。已经三个月了。”她执起江笑影的手:“笑笑,你摸看看,我肚子里有一个小宝贝啊!”
太和的脸上满满都是温暖的笑意,江笑影的手抚在她的肚子上配合得紧。
手心有东西一拱一拱的撞到。江笑影怔怔一愣。
太和笑道:“你瞧,我的孩子很喜欢你,你一碰,他就动了。”
江笑影睁眸又闭眸,再睁眸再闭眸,感受着手心的那份悸动,有潮湿的液体在眼角,她喃喃道:“真好,这真好。”
这真好。总归是有一个新的生命。
太和道:“你可要快点好起来,我的孩子等着认你为干娘呢。”
江笑影低头一笑:“好。”
太和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讲起了自从怀胎后的辛苦事,江笑影就安静的听着。闲闲散散的一日便是如此而过。该服药时便服药,用了午膳再由于辛扶着到回廊上一边与太和聊天,一边散步消食,到了午时再去午睡,午睡醒来后便与太和去亭子里赏赏梅花,赏着赏着,也便是黄昏降临。
华灯初上。灯光点点。
太和被人接走了。一直呆在偏殿一边等着一边看书的沈河终于走了进来。
江笑影笑道:“沈河哥哥,有话要对我说,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要太和来陪我。沈河哥哥,有话就直说吧。”
绵长细密睫毛垂下,掩去沈河眸内神色,只无波无绪的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一个人闷坏了?”
江笑影道:“太和都有孕在身的人了,天气有这么寒冷,累着太和,叫我于心何忍?她笑了笑:“沈河哥哥是父亲的得意门生,我们又是一起长大的,沈河哥哥若是有话要对我说,直说吧,不必兜圈子。”
沈河沉默道:“最近朝堂不安。”
江笑影叹口气,看向他,道:“沈河,你这是何必呢?”
沈河闻言,微微抬眉,缓缓道:“先生本是寒本,年少时一边求学一边为屠夫,后来,开科举,先生中了进士,却因为无身份无地位,被派到一个落魄小城里为幕僚。又过了十年,过五关斩六将好容易做出了政绩,得了上峰推荐做了一地小官——县尉。再后来太后娘娘成为了先皇的贵妃,向先皇引荐了老师,老师才得以先皇赏识,为官之路才好走了一点,纵使这样,还是花光了将近几十年来的时间。”
江笑影皱起眉头,望着沈河。他与她说这些做什么?
“如果先生不是碰到了先帝,可能充其量一辈子就是个县蔚。”沈河沉重道:“这是寒门之士的悲哀,这是寒门的悲哀,是出身寒门却不甘于寒门的贤者的悲哀。”
江笑影一阵沉默。
“先生在世时常说朝上那么多碌碌无为凭着家世占着大好的位置之辈,难道不应该为有能力的人让路?那一些世家子弟把持朝政!还要祸国殃民!”他气愤道:“大源开国二百年来,世家内部早已腐朽,河堤将垮还道固若金汤!国库空虚他们却奢华享受!外军来袭他们歌舞升平!……”
“就算这样又怎么样?世家就是世家,连帝王都无法撼动他们的势力,只能装糊涂,装睁眼瞎……”沈河说得义愤填膺。
江笑影眼瞳由浅转浓,最后轻轻一叹:“沈河哥哥,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沈河一愣:“你以为这与你无关?”
江笑影直直的望着他眼睛深处,叹口气,道:“沈河哥哥,我的父亲死了,如今笑笑只不过是个才及笄的女子而已,并不是我的爹爹。”她微微闭了闭眸子,“沈河哥哥不必将我父亲的发家史再讲一遍与我听,笑笑现在也别无所求……只想着在寂照庵里带发修行,为父守孝……并不想过多的知道朝堂上面的事……”
她道:“父亲已死,不管如何,江家如今是敬国公府,二叔大概就会当一个安逸的敬国公,不再摄入太多的朝堂之事,而梁书年纪也小,小小年纪能有什么作为。总之,朝堂的事不会扯到江家身上,江家只求做一界富贵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