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陈协陈璲上了画舫,我们互相见了礼,陈协看到我和陈欢也在船上,脸上没了笑容:“胡闹,你们女孩子家的怎么跑来了,一定是小四带着你们无法无天的。”陈荥嬉皮笑脸地只是不做声,陈欢上前抱住陈协的一只胳膊一边摇晃一边嬉笑着说:“大哥,我和弥姐姐难得出宫一趟,就让我们玩个痛快吧!再说了,来这里凑热闹的女孩子多得是,我刚才还看到卓雨婷了呢!”陈协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下人已经在船头摆好桌椅,几个人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这时,正中央的戏台上已经有人在走动,想来是比赛快要开始了。我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喝着茶,眼角瞥见右边的画舫搭了跳板过来,侍卫带着两个红衣女子正从跳板上走过来,我连忙示意坐在我下手的陈欢,按照礼节,有女眷过来拜访,作为女主人陈欢应该出头招待,哪知道陈欢看了一眼那两个女子,竟然将头一扭,直接不搭理她们。我一愣,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索性也当没有看到。
那两个女子娉娉婷婷地走到近前,领头的年纪略大一些的姑娘侧身下拜“雨婷雨薇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各位殿下。”陈协微笑着:“原来是卓姑娘,免礼吧,不知道卓母妃近来身子可好些了?”雨婷脸色略显阴沉:“姑姑的身子还是不大好,大夫说了还是要静养……”陈欢贴在我耳边小声地嘀咕着:“这是卓母妃的两个侄女大的那个叫卓雨婷,小的那个叫卓雨薇,以前卓母妃还在宫中的时候,她们经常入宫,那时她们眼中可看不到别人的,就连我母妃也受过她们的气……你别搭理她们……”
原来这两位就是卓王妃的侄女,我的丫鬟彩娟总是将宫里的各种消息打探回来告诉我,我倒是听她提起过这两位姑娘据说是卓王妃格外喜欢这两个侄女,尤其是大姑娘卓雨婷,据说有一次,因为王后身边的侍女慢待了她,卓王妃竟然闹到了大王面前,不依不饶的直到王后处置了那个宫女之后才作罢,为此,宫中的下人们见着两位卓姑娘都躲着走……
前一段时间,三王子溺水而亡,卓王妃痛失爱子惊怒之下神智有些失常,大王多方延医问药也不得而愈,后来卓王妃的哥哥卓大将军将妹妹接回了自己府邸中静养,这两位卓姑娘就没再进宫,着实让宫中的下人们松了一口气。。
我和刘茂是知道三王子真正死因的,我抬头望了望刘茂,只见他偏着头和坐在身边的陈荥不知道在聊着什么。
大概这两位卓姑娘的人缘真的不好,只有陈协和她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而这两位不知道是因为傲气还是自知人缘不好竟然也没有和其他人搭讪。明显陈协和她们也没有什么谈意,半天才聊上一句,气氛显得有些尴尬,两位卓姑娘微微有些脸红,好在这时候戏台上已经有姑娘开始表演了,两位卓姑娘便告辞了。等她们一走气氛立即热闹起来,陈荥拉着陈璲一边指点戏台上的姑娘,一边说说笑笑。
陈欢见她们走了,笑眯眯地趴在我耳边说:“弥姐姐,我告诉你卓雨婷喜欢我大哥,总是借故套近乎,不过我哥哥可不喜欢她……”我听了不由一愣,卓雨婷竟然会喜欢陈协,卓王妃和王后可一直都是冤家对头,卓王妃深得大王的宠爱,一度压得王后在宫中抬不起头来,听说大王曾经打算改立三王子做太子,估计真的是威胁到了王后和太子的地位,所以太子才会对三王子下毒手。这卓雨婷如果知道了真相不知道还会不会喜欢陈协了,何况卓家的人能够答应吗……
戏台上的姑娘咿咿呀呀不知道在唱些什么,旁边船上不时传来喝彩声,每位姑娘唱完,都会坐着舢板在各船中穿梭,向每只船讨要花箭,我们这条船上陈荥和陈欢姐弟俩包揽了这件事情,每个姑娘乘坐的舢板上都放着一只大大的花篮,只要将花箭投入篮中即可,每当有舢板划过来,两个人就争着去投花箭。
右边卓家船上大多是女眷,大多时候都在低声嬉闹倒也安生。左边船上的胖子尤其可恶,每当有姑娘来索要花箭的时候,他是毫不吝啬,不过扔花箭的时候他都瞄准了姑娘,朝着她们的身子丢去,惹得姑娘们左躲右闪惊叫连连,他在旁边开怀大笑,周围的那些人跟着他哈哈大笑。那舢板本来就狭小,有一位姑娘为了躲避他的花箭,站立不稳竟然跌入水中,幸好这姑娘是个会水的,在喧闹声中扑腾了几下自己爬上了舢板,闹得万分狼狈。
陈欢见了这般情景十分恼怒,就求了太子陈协派了人去告诫一番,那船上很快就安静下来。只是过了不一会,那边船上搭了跳板过来,侍卫过去查看,不一会儿回来禀报说是隔壁船上的主人要过来赔罪。
陈欢气冲冲地说道:“不见,叫他们老老实实地待着。”陈璲:“说了他是什么人没?”侍卫“说是盐商萧家的三公子。”“萧家的人……王兄还是见见吧……”
商人虽然地位低下,但是盐商却是另类,不仅因为他们大多富庶,主要是因为盐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重要物资,燕韩梁三国产盐很少,大宗的盐主要靠盐商们从东海之滨的齐地贩入,所以各国的王室都比较礼遇盐商,而萧家是最大的盐商,他们不仅往返三国贩运食盐,重要的是他们在齐地有自己的盐场,超过五成的盐商都是从萧家的盐场进货,可以说萧家就是盐商中的霸主,大多数的盐商们都唯萧家马首是瞻。
陈协点点头:“带他过来吧。”那胖子带着两个随从跟着侍卫走到近前弯腰深施一礼:“萧道宏见过各位殿下,今日萧某失礼了,还请各位见谅……”陈协站起身来,走过去将萧道宏扶起“免礼,萧公子不必客气。”“萧某略被薄礼请殿下笑纳,算是萧某的赔礼还请殿下笑纳。”萧道宏一挥手两个随从捧上礼物,不过是几匹绸缎,虽然值钱倒又不是十分的贵重,陈协客气两句就让人收下了。
我噗嗤一笑,坐的久了有些乏了,我站起身来沿着船舷走动走动,突然听见刘茂低声问我为什么笑,我一转脸见身边只有刘茂,我探过头去:“我只是觉得这人真有意思,随时能拿出几匹缎子做赔礼,莫非他早就知道今天会得罪人?”我笑着看向刘茂,他的脸上有些僵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只是微笑却并不说话。
这萧道宏倒是会做人,跟陈协陈璲道过歉,又走到陈欢和陈荥跟前弯腰施礼道歉,陈欢扭过头去,陈荥倒是大大方方地将他扶起来。然后他又走向我和刘茂,等他弯腰施礼后,刘茂扶起了他,也不知是不是我眼花,我竟然看见刘茂趁机将
一封信塞进他的衣袖,我一时愣住了,回过神来的时候,萧道宏已经走回去了,陈欢在叫我,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刘茂,他只是微笑着看着我,我心里莫名地就恼了,拿眼睛回瞪着他,他目光执着地望着我,我终究是没能抵抗住他的目光,一会儿就败下阵来。
我转身往回走,听到刘茂跟在我身后一起往船头走,他还轻轻笑出了声,我心里有些羞恼,这刘茂和萧道宏显然认识,今天是借我这筏子传递音信,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让我心里十分的不舒服。
夜已经深了,我和陈欢困得直打瞌睡,陈协见了让人领了我俩去休息,到了舱里我和陈欢抱着躺到榻上就双双睡着了
……
正月二十学里开学了,不过人员发生了大变动,太子和二皇子已经不再上学了,听说大王让他们开始学着处理政事了,两人各领了职务,刘茂也不再来了,只有陈荥还在读书,另外又添了两个小王子,女子这边除了我和陈欢也添了两个小公主。
无聊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转眼到了三月,梁国在与燕国的边界集结了大量的军队,一时间两国的关系紧张起来,御史崔得言向大王谏言:我和刘茂,一个韩国的公主一个梁国的太子作为质子不应该留在宫中……于是大王下令在离王城不远的地方拨了两个相邻的宅子,令我俩搬过去。
收拾了行李第二天我和刘茂就搬出了王宫,陈荥和陈欢来送我,他们一脸的不痛快,陈欢更是因为我以后不再进宫上学了而闷闷不乐。我心里挺高兴的,说实话我是真的不喜欢住在王宫里。我瞧着刘茂他也挺高兴的,一路上嘴角都是向上翘着的。
宅子在一条巷子的中段,到了地方,我们进去逛了一圈,两个宅子的布局大小都是一样的,三进的院子各带一个小园子,一个园子种着梅花,一个园子种着竹子,我挑了带梅花的院子,徐嬷嬷带着玉蝶彩娟和下人们去收拾了,我来燕国的时候母后怕我吃不惯燕国的饭菜,给我带了两个厨娘,还有两个粗使的仆妇,四个护卫,一共十来口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完全不成问题。我这才发现刘茂的身边只有长信一个小厮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奴,看样子这三个人吃饭都成问题。
放下行李,刘茂决定去市场挑两个奴仆,陈荥和陈欢自告奋勇要陪他一同去,陈欢又顺便把我也拉上了,于是一行人坐了马车去了城东的市场。
看天光已经快近晌午了,穿过菜市粮市车马市就是人市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木栅栏里圈着一群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此时买家并不多,所以我们一走近,立刻有三四个人贩子围了过来。
我们顺着木栅栏边走边看,一个豁了牙的男子殷勤地给我们介绍着他手里的奴隶,当听说我们要买个厨娘的时候,他从栅栏里拉出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各位看看这是新来的,她原本就在大户人家做厨娘,做的一手好饭菜,她的手脚是极麻利的……”这妇人看着倒是身强体壮,收拾的也挺干净的,刘茂点了点头,那妇人见刘茂有意思买下她,赶紧跪倒在刘茂面前,哭着求他买下她的丈夫和儿子女儿,那人贩子见刘茂不说话生怕黄了这买卖,赶紧上去推那妇人,陈欢见那妇人哭的凄惨,就让那人贩子领了妇人的家人来看,那丈夫倒也魁梧看着也是有把子力气,儿子大概有七八岁,眉清目秀的,样子还算机灵,也能做个小厮,只是那女儿五六岁的样子竟然是个盲人。
陈欢原本想劝刘茂买下这一家人,看到小姑娘是个盲人她也愣住了,那人贩子见我们有买下这家人的意向,赶紧上前搭话,说是如果买下这家人的话这个盲人姑娘不要钱白送,陈荥嘴里嘟囔着:“这丫头是个吃白食的,不要钱也不划算。”那妇人扑过来抱着我和陈欢的腿苦苦哀求,哭的我和阿欢心都软了,于是我们都盯着刘茂看,替这妇人说情,刘茂最终还是买下了这一家四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