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斌
美国有位著名的演员刚过完四十岁生日突然有了“四十不惑”的感悟。当你年轻的时候,和一个好好先生在一起是很乏味的事。但当你步入中年后,你就会渴望与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
每年四月我总是被同一个念头困扰着——今年的春天我期望快乐,便开始寻找。
时间依稀深似梦。
那年、那月、那天,除了我青春如花的容颜,浑身最闪亮的就是身上穿的那件红色的上衣,那是胞妹为我买的唯一的新娘嫁妆啊!
那时先生还在读书,没有积蓄,可我们相爱,渴望灵与肉忠实相守永不分离。于是涉世颇浅的我,傻乎乎地把自己给嫁了。
领回结婚证那天,我想好了,等以后我定要穿上洁白的婚纱,补拍婚纱照,我定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于是这么些年来,有许多东西从身边溜走、逃离。虽然年轮风霜,让爱情有些憔悴有些尘埃,可它真实存在着,在两人中间游来荡去,缠绕不息。
所以没有排场的婚礼,我仍然没有遗憾。可婚纱——这实在怪不得我的虚荣。西风东渐的结果,满街满巷的婚纱摄影,淹没了中国女人戴红花的千年古典,那高贵典雅的瞬间定格,是浓缩了一个女人一生最华丽的梦啊!
流行是女人的专利,没有哪一个女人,可以永远走在流行之外。比如减肥瘦身,比如化妆美容,再比如婚纱摄影——嫁则嫁矣,豪华婚礼也罢矣,补一张披着婚纱的照片总不为过吧。让后来儿孙瞅瞅照片,原来“妈妈”“外婆”曾是当年美娇娘。
以成都拍摄婚纱照片的行情,上至一、两万,最低也是两千元以上。先生催了几次要我赶快定夺,我拿出几个月的工资到成都最好的影楼定了定单。
预约的时间到了,先生却忙于工作。好不容易请了假我们急忙动身去了影楼等候。因为是星期的缘故吧,没想到影楼里四十多对夫妻,也有几对中年夫妇。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还算光洁的脸,暗暗庆幸还来得及。
打开挂满婚纱的柜门,我的想象顿时枯萎:我的那件洁白、崭新、别致的婚纱呢?这全是又脏又暗,假珠纷纷坠落的灰白色的袍子。
见我迟迟不动手,服务小姐催我:“穿上,照出来就好看了。”
也许美总是背离现实。先生为我选了一件式样简单的婚纱。因为我早过了青春少年期。微微发胖的身体使婚纱后面的拖裙无法拉上。反正照不到后面,激情已荡然无存,我心情有点完成任务似的。
再看看旁边的先生,他历来不喜欢这场合,又有点洁癖,对着那无数人穿过的白衬衣,直皱眉头。好在摄影师经验丰富,一边熟练地抓拍,一边用幽默的话逗我们,等到拍完,我俩的脸都笑僵了,自己都好象不是自己了。
忙到晚上八点多,两人饥肠辘辘,疲惫不堪。
三天后影楼打来电话,照片出来了,一共照了三十张。下班后我迫不及待地打的去了影楼。看看这张,看看那张,举棋不定。只能选十九张,还不给底片,若要小样和底片,就得买。
关键时刻,公关小姐闪亮登场,“赶快决定,小样和底片明天就销毁了”。我又选了几张,实在不忍心丢弃。水晶像框,7寸照片一狠心,都买下,又付了800元。
应该说照片拍得不错,先生很精神地站在我身边,含蓄地笑。我照得也无可挑剔,只是我的微笑和交叠在胸前的双手,显得有些柔弱无助。摄影师把掩盖在生活深处的我打捞并固定下来。
亲朋好友们知道我照了婚纱照都催我多洗几张。
看着这些照片,想起了傅雷这样一句话:人总要到结婚以后才成熟。成熟也就需要双方容忍和接纳对方的不尽完美之处,需要双方用爱心去修补情感的小舟。诚然,“围城”里的婚姻没有超凡脱俗、风情万种之风采;没有天老地荒、海枯石烂之誓言。但他的存在是那么的实在,最起码是经过夫妻双方认可,是弃置不忍的选择。世界上绝对完美的东西是没有的。
我从心底里祝愿能达到一种境界:“风起的日子笑看落花,雪舞的季节举杯望月。”从从容容、厮守着、奋斗着、共同体验风的呼啸、雨的湿润、雪的纷扬,共同攀登那瓷婚、银婚、珍珠婚、金婚、钻石婚的金字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