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老爷过来了。”
一直等候在门外的碧玉轻步走了进来。
秦氏闻言微顿,直到那片青色的衣袍出现在视线里,她这才将手中的账本放下,眉目间透出些许疲惫。
“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老爷倒是稀客。”秦氏端起一旁的茶杯润了润唇,目光似笑非笑。
陈广庭虽已过而立,但是长相俊逸非凡,身材修长挺拔,岁月的沉淀,让他的气质更为内敛,此时听到这话,眉头紧皱,不耐的说道:“你又何必和雨儿一般见识,况且凌儿年岁尚小,你这做母亲的该多多包涵才是!”
一想到方才雨儿梨花带泪的模样,他心里就泛起一阵阵的心疼,这么多年已经够委屈她的了,没想到秦氏如此善妒,稚童的无心之语也能放在心里,如果不是……
想到这,他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无名之火,突然起身,拂袖说道:“三日后的赏花宴便让凌儿跟着你吧,她与清宛玩得好,正好有个伴。”
听到父亲提及自己的名字,陈清宛正欲进去的脚步停了下来,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丫头别出声,静立在门角处。
秦氏一直停留在屏风上的目光终于动了,她微微偏头,认真的看了陈广庭片刻,突然笑了,清冷的眉目瞬间生动起来,“老爷怕是忘了,你当初不忍她们母子分离,可是允了让赵姨娘亲自教养,你便是再疼爱她,也万没有让庶女与嫡女一同迎客的道理。”
陈广庭目光中的惊艳之色快速褪去,脸色变的微青,“凌儿也不小了,也该见见世面,清宛她们打小玩得好,这点小事我想清宛必定不会介意的。”
陈清宛听到这,目光微冷,却脆生笑道:“父亲说的是,二妹天真可爱,我这做嫡姐的又怎么会介意呢。”
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儿,秦氏抿了抿唇,将要反驳的话又咽了下去,心里一叹,娇儿不谙世事,这性子不知道是好是坏。
陈广庭这才笑了,“为父就知道清宛你乖巧懂事,前几日父亲得了一块上好的和田玉,待会儿让张喜给你送过来。”
陈清宛歪了歪头,清润的双眸瞬间弯成了月牙,“清宛多谢父亲。”
而她发髻上精致的流苏也因此垂落下来,十分娇俏。
陈广庭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看到女儿眼中的孺慕,心里对那块上好和田玉的不舍倒是少了点,也罢,过几日再寻块好的补偿给凌儿吧。
“宛儿既然来了便陪你母亲用晚膳吧,为父还有事要处理。”
说罢,也不管秦氏有什么反应,直接起身走了。
林嬷嬷叹了口气,眼里闪过心疼,却也知道这些事不便让大小姐知道,便笑着说道:“奴婢记得今日有大小姐最爱吃的翠丝银针,我去厨房看看。”
陈清宛看着院门的方向,眸光深沉。
前世自己落水后,身体受了寒,再加上受惊过度,直到半年后才调养回来,因而那次府里举办的赏花宴自己并没有参加,之后呢?母亲因为照顾自己累倒了,父亲以母亲精力不济为由竟然让赵姨娘安排宴会!
之后那些夫人有谁不说忠义侯府的二小姐知书达礼,落落大方,之后陈玉凌也因此打入权贵夫人小姐们的圈子,又有谁还记得那个病恹恹的嫡长女?
想到前世的种种,陈清宛缩在袖中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只是没想到今世自己身体好好的,却依旧没能阻止陈玉凌参加赏花宴,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
想到这种可能,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重生又有什么意义?!
“娇儿、你怎么了?怎么脸色如此苍白?”秦氏看着女儿毫无血色的脸颊,担忧的拉过她的手。
手掌落入一片温热之中,陈清宛回过神来,看着母亲眼中的担忧,她心里一松,如果前世的种种都是命运,这一世,她偏不信命!
“母亲我没事,对了,过几日赏花宴,我那盆十八学士这几日正好是花期,到时候让人搬过来。”
秦氏面露惊讶,打趣着说道:“十八学士?那可是你的宝贝,我倒不知道我的娇儿竟如此大方,到时候让郑夫人看中了,搬了去,你可不要哭鼻子。”
秦氏所说的郑夫人,是吏部尚书的夫人,出了名的爱花,特别是十八学士,更何况陈清宛的这一株更是极品中的极品,可遇而不可得。
陈清宛笑了笑,“您就放心吧,女儿送出去就不后悔。”
秦氏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鼻子,见她从头至尾都没提起刚才的事,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却更加担忧了。
她还未出嫁时就知道陈广庭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感情颇深,只是没想到同样是他的儿女,他竟偏心至此!
想到林嬷嬷查到的那些疑点,娇儿平时有四个大丫鬟轮流跟着,从未失职,池塘那边更是有护卫巡守,出事那天怎么会那么巧竟一个人都没在?
想起陈玉莲无意中说出的那句话,秦氏更是肯定了这是一个针对娇儿的一个阴谋!
只是知道又如何,没有确凿的证据,最后的结果只会像今天这样,她这当主母的什么还没做,那边掉个两三滴眼泪就能让陈广庭巴巴的跑过来兴师问罪!
想要在赏花宴上出风头?秦氏心里冷笑,就怕这个风头一个庶女还担不起。
晚膳都是一些偏清淡的菜,陪秦氏用过后,又说了些体己话,这才离开。
“小姐,外面风大。”玉浣散开手中的披风,上前为陈清宛系上。
拢了拢袖子,陈清宛笑道:“你们不必如此紧张。”
络乔和玉浣对视一眼,轻声道:“这个披风是小姐你最喜欢的,就连当初二小姐跟你要,你也没给呢。”
陈清宛捻了捻手中的料子,光滑柔软,薄如轻纱,却又触之生温,是初云阁的缈缎,乃是御用贡品。
大将军府得了两匹,留了一匹,另外一匹就做成了陈清宛身上的这件披风。
陈清宛对陈玉凌一向大方,也一直都有求必应,偏偏就是这件披风,陈玉凌怎么耍赖卖痴她都没有松口。
就因为这件事,直到她落水那天,陈玉凌都没有和她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