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满堂皆惊,一致被认为境地最危险的甲不但能全身而退,还独享九十五金,这是何等的智慧。而李轩竟说这还不是最佳方案?
“大家想一想,在后面的三人中收买其中两人,我有指定人选么?丁与丙的支持有分别么?丁的代价太高,需要三两,而丙此时分文未得。若收回丁的三两,拿出其中一两收买丙,那么,最后的终极方案便是:九十七,零,一,零,二。”
众人细细品味着其中的奥妙,无不对李轩暗暗赞叹,同时,心中的嫉恨又加了一层。刘武则是一脸喜色,想不到这屡遭白眼的小子竟是意外收获。
“李公子确实聪明伶俐,在下佩服。”枚乘站起身来对李轩作了一个礼,随口说道:“不过,我等本在论国事,公子的智计虽可调动场面气氛,但与国事有何益?”
“枚兄所言不差啊,还是国事要紧。”众人趁机发泄着心中的嫉恨。
“枚先生虽言之有理,但在国事之余,也应偶尔消遣一番。”刘武微微露出不满,这枚乘难道还在借李轩拐弯抹角讥讽自己沉溺风月?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哈哈……”李轩捧腹大笑,扬起笑脸对枚乘说道:“先生怎知我不是在谈国事?难道先生竟看不出强盗分金本就是国事么?”
“大胆!居然将强盗之指为国事,是否在讥笑我梁国盗贼猖獗?”枚乘怒不可遏。
李轩若有所思的向刘武看了看,轻轻说道:“梁国盗贼猖獗的事,我可是不清楚,我只知道在大王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
枚乘知自己失言,面容窘迫,一句话也说不出,刘武不满的扫了枚乘一眼,没有出声,举起酒杯狠狠呷了一口。
“诸位,何不将眼光看远一点?这题中的甲乙丙丁戌,又何尝不可看作五个阶层,君,侯,官,学,民。”
刘武手中的酒杯突然翻倒在地,跌得粉碎,他红着脸急切的对李轩喊道:“快,快说下去。”
“众人皆言,越靠前的人越危险,但实际情况却大相径庭。甲的风险的确最大,似乎命运对他很不公平。但恰恰相反,他的机会也是最大的,因为他拥有分配方案的权力。这点与帝王是何等的相似,风险巨大,但回报也最高。”李轩说到这里,停下来喝了杯酒,歇了口气,刘武赶紧凑上前来,催促李轩继续说下去。
“江山要坐稳,就需要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因此,需要将利益分配得当。大家也看到了,最妙的分配方案是给官一两,给老百姓二两。他们本身不具备分配资源的权力,所以收买的代价非常低,但作用却是决定性的。”
刘武一掌拍在自己额头上,恍然大悟道:“孤明白了!所谓治国之道,便是如何用最小的代价,让官安心为自己办事,让民忠心拥护自己。”
“大王英明。”李轩伸了伸懒腰,对刘武致歉道:“小子不胜酒力,胡言乱语,扰了大家的酒兴。草民本是随司马兄到睢阳,准备逗留片刻便回乡。现在时辰不早,草民要赶路了。感谢大王的盛情款待,草民永生不敢或忘。”说罢起身便欲离去。
刘武赶紧一把拽住李轩:“公子莫走,宫里虽然简陋,但还算宽敞,公子若不嫌弃,就请留下吧。”其余诸人见状,也纷纷附和着刘武的语气:“是啊,李公子与我等一见如故,日后大伙还要多多切磋。”
“既然如此,草民愿追随大王左右。”李轩终于将自己的饭碗问题彻底落实了。不容易啊,为了谋求个公务员的职位,装逼装得那叫一个累。
刘武一脸欣喜,又看了看李轩身着的家丁装,赶紧装作不知情般对下人一阵呵斥,然后,宴席在一片和谐的气氛下结束,宾主尽欢。
当众人离去后,刘武斥退下人,却突然对着里间喊了一声:“出来吧,璟儿,父王知道你在里面。”
“喏。”一缕清音飘过,一个袅袅婷婷的年轻女子施施然从里间迈了出来。
这女子身段高挑,皮肤白皙如玉,身着黑色的糯衫短衣,虽色彩单一,却更映衬出肌肤的雪白。下身是黑丝精制的曳地长裙,上窄下宽,将那盈盈一握的水蛇腰完美得突出到极致。脚下的岐头履却是真丝所制,纹有简单的绘饰。这一身考究却不讲究的服饰不仅恰到好处的展示了魔鬼般的身材,更将这女子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冷傲而高贵的气质和神韵演绎得淋漓尽致。
遗憾的是,一顶冠帽上垂下的一片黑纱,却将这女子的面部无情的遮掩,却也给人留下了无穷的想象空间。
刘璟对着刘武行了一个礼:“父王,璟儿只是路过,并不是故意在里面……”
“行了,父王知道了。今日那小子的话,你都听见了吧?”刘武郑重其事的问道。
刘璟应了一声:“他说出了真相,璟儿甚至还认为,他对父王还没有知无不言。”
刘武奇道:“此话怎讲?”
“强盗分黄金的涵义,他只讲到笼络官,民,便到此为止了。其实更深一层,这场游戏中一无所获的是谁?是侯和学,两个看起来无比风光的阶层。文人恃才,难免自视过高,要价过大,因此一无所获;而侯,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强势阶层,其实什么也得不到。父王,你明白了么?”刘璟的声音冷冷的,轻描淡写,似是在自言自语。
刘武惊道:“莫非,你真的想让父王……”话还未说完,一滴汗珠便从额间垂落。
刘璟依然像冰山一般,语气中没有任何激动:“走什么样的路,是作甲还是作乙,全凭父王做主。”
刘武沉默了下来,静静坐着,没有发出一丝响动。刘璟接着说道:“这个李轩,对父王大有用处,至于派作什么样的用途,就看父王的意愿了,璟儿告退。”
刘璟行礼后,起身向里间走去。
一阵清音伴着微风传入刘武的耳中。
“世人如强盗,一直分黄金。”
刘武在仲夏的节气中打了一个寒颤……
李轩美美睡了一觉,将多日来亡命生涯的阴霾一扫而空,然后换上了一套深色的真丝禅衣,缠上方形的冠巾,系上米色的绶带。经过这么一打扮,与昨日的寒酸相比,今日的文人气质便凸显无疑。李轩也对铜镜中的自己颇为满意,心想:若再鼓捣一把折扇,那就可以冒充文化人了。
不对啊,啥叫冒充?咱本来就是文化人。本科学历呢。
李轩不想参加今日的清谈,便向刘武告了一个假,说初来乍到,想见见世面,在宫里随意走走。刘武怕他走到不该去的地方,便派了个贴身的侍卫给他带路。
“请问兄台高姓大名?”李轩一向热衷结交三教九流,两人走了一会便渐渐熟络。
“在下张继。”
“张兄真是年轻有为啊,已经成为了大王的贴身侍卫,这差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李轩笑着说道。
张继从容的摆了摆手:“哪里哪里?只是大王念及先父之功而已,况且在下本在韩将军麾下效力,直至韩将军含冤入狱后,才被调到了大王身边。”
李轩一怔:哟,还是个关系户。
他接着问道:“敢问令尊是?”
“先父张羽。”……